第144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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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显然没放在心上,只兀自笑笑,远山眉轻舒,一咧嘴,露出两颗标致漂亮的小虎牙。

“是很巧,”甚至也没纠结那天大雨里的种种悱恻,倒是扭头看了眼宋致宁手边的餐盒,又转身看看我手里那洒了一半内容、可怜兮兮的塑料碗,皱皱鼻尖,“我之前不知道,不然会多做一点……”

我愣了愣,“哪能这么麻烦你,明天我定个外卖就行,也方便。”

“没事的,我是厨师,而且,小时候,陆哥帮我阿姐和、和妈妈——”

话没说完。

在后头被晾了挺久的某位金贵病人,忽然开口喊她:“桑桑。”

她定了两秒,似乎对于自己被打断的思路略有些遗憾,好半晌,复才有些迟钝地回过头去,“嗯?”

宋少指了指自己的手,“我手酸。”

“……”

宋少动了动右腿膝盖,疼得龇牙咧嘴:“我腿也不舒服。”

“……”

“桑桑。”

他就好像是一个故意各种撒娇吸引关心的小无赖,扬扬下巴,示意面前刚喝了一半的鱼汤,“桑桑,我没手喝汤了。”

……这中间到底有什么联系啊喂!

虽然只能看到一个侧脸,但我坚信,这一刻,我很清楚地从面前名叫“程忱”的小姑娘脸上,读出了某种名为“无可奈何”的情绪。

准确来说,是无可奈何又不得不惯着他的情绪。

她对我说了句“稍等”,便转身走到宋少的病床边。

却没看他搁在面前的鱼汤碗,反倒扭头掀开床头柜上被冷落的那两层食盒,瞄了眼里头横陈的洋葱片和胡萝卜片。

宋致宁脸色瞬间大变。

方才还嚷着说手也疼脚也疼的人,这会儿倒是格外灵敏的一伸手,死死盖住自己的汤碗,“咳,我觉得,呃,这个洋葱吧,它——”

“你的手不是能动吗?”

“……”

“你干嘛老是骗人呀?”

一对上他,她突然便不结巴了,反倒是有理有据,有引有退,说得人反驳不上话来。

眼见着宋致宁一时词穷,表情精彩纷呈,我满以为又能见证一场狗血虐恋现场,可出乎意料,程忱倒并没“乘胜追击”,只垂眼,伸手给他捏了捏手臂。

很认真的从肩膀按到手腕,遇到缠满绷带的地方,还会停下动作,戳两下,便问他:“还痛不痛?”

“不是很痛了。”

“你要是不喝醉酒不摔倒,就更不会痛了。”

“……”

我看见夕阳透过窗棂,洒在女孩如瀑黑发,她的眉眼中蓦地浸透了平和笑意。

也看见宋致宁的脸上一晃而过的恍惚神情。

她说:“但你也就这个时候能听进去我说话,所以,这位好人哥哥,我再说最后一遍——”

不是那种习惯性的温柔或伪装,而盛满少年灵动。

真挚又寻常的,那样轻声说:“想要长命百岁,就得好好吃饭,别挑食啊。”

我本以为程忱说“多做一点”只是客套话,却没想到,之后住院的几天,每逢饭点,她还真就多提了一个食盒来医院,不同的菜色不同的搭配,唯一的共同点就是:真的都很有营养,而且还都是双人份。

而且不仅是样子好看,味道也确实好吃。

以至于我和老三这俩平白来蹭饭的,都被她活生生给喂胖了四五斤,不像是来医院养病,倒像是来度假的。

——也就只有宋少那光吃不长肉的体质,能扛得住这么补还不发胖。

起先我还装装客套,自个儿也点一份外卖,以免显得刻意来占便宜似的,后来混熟了,便连这点钱也省去,能做的“补偿”,只有每次都陪她在楼下的洗手池边把餐盒清洁干净,顺带一路送她到门口——她不像我这么闲,天天在医院守着,白天还得回锅贴店盯着点生意。

不过即便这样来来回回跑,拎着俩食盒挤地铁奔波,她也从没抱怨过什么。

每次最感兴趣的,只是问我们“好吃吗”、“有没有什么需要改进的”、“有没有忌口”,病房里充斥着她这顶呱呱厨师的高级职业修养熏陶,活生生的美食评论家现场。

不得不承认,虽然我只认识了她不到一周,也是打从心底里喜欢这个小姑……好吧,我后来才知道,她虽然长得年轻,可实际上比我还要大了三岁,简直震惊我妈。

“但是程忱,你为什么有时候说话结巴,有时候不呢?这个可不可以治啊?”

涮洗碗筷的间隙,闲来无聊,我侧过头去问她:“老三跟我说过你小时候的事,其实现在条件好了,这个是不是心理上的,那种……?医院专家说不定会有办法帮你?”

虽然外表上看不太出来,但实际上,她受少年时的疾病影响,留下了终生的后遗症,反应总比别人要慢上半拍,至于结巴,老三跟我说,可能是因为她小时候长期闷在房间里,没法跟外界沟通而导致——具体的情况却谁也说不明白。

可以明晰的,唯有这种名叫“硬皮病”的怪病确实来势汹汹,多年后仍未根除。

如果不是她十四五岁的时候,因为姐姐的资金帮助被送去美国疗养一段时间,通过长期复健来恢复身体机能,她的右半边身体,实际上本该是依旧僵直难行的。

程忱听得我那几句问话,手里麻利动作不停,只摇摇头,“没、办法,治、也治了很多年,已经做过、最大努力了。”

或许是这天难得有空,而我们之间的关系也不似最开始那般客套生疏。

提起过去那些事,她倒是头一次对我说得那样事无巨细,话很慢,故事很残酷,态度却比谁都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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