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1 / 2)
在狂风中去甲板上降船帆是桩极险的事情,此刻船身早已不能维持水平,剧烈的抖动,稍微不留神,或者运道差些,极有可能坠入河水中,为此大家都赤。裸身体,就算不慎坠入河中,也不至于冬衣吸水,身子笨重直接沉入河底。
他提了剑,转身又跟随船员们去了甲板。
从他的背后望去,可见后腰上蜿蜒绵亘一条粉色的伤疤,格外刺目,少年腰线窄而利落,肌肉线条十分流畅,这伤疤便显出些突兀来。
陆垣蛰搓了搓被风吹僵的肌肤,脚步匆匆地往前奔去。
众人喊起号子,站在浪花飞舞,狂风呼号的甲板上,握着数指粗的麻绳,倾尽全力将那涨满的白帆降下。
河水漫了过来,濡湿了足上的厚靴。头顶上的桅杆持续不断的发出呻。吟,看上去已经不堪重负。
前方的路仍旧漆黑一片,南桑河水疯了一般打着旋,白色的泡沫夹杂着上游淌下的树叶,争先恐后的冲上来。
陆垣蛰紧紧握住连接船帆的缰绳,粗糙的绳体摩擦着掌心,留下一道道血檩。
滴滴点点的水珠落在他的身体上,已经分不清楚是河水或是雨滴。
降下的白帆在甲板上被狂风卷着四下摆动,失去动力的船只在河中央漂浮,船老大抹一把汗水,双手合十,祈求着上天能让他们驶出暗流。
河水与天空黑成了一片,船队如同迷失在黑雾中的旅人,不知前路,无法回头。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天光刺破了黑云,照亮可众人疲惫不堪的脸庞。
“天亮了!”
大家欢呼雀跃,陆垣蛰循声抬头,看见可了天边那抹朝阳。
布满血丝的眸中,终于浮现出一丝笑意。
第33章
众人身上的衣袍多都湿透了, 贴在身上又滑又冷,陆垣蛰还赤。裸着上身,却不觉得寒冷, 只感到一股热气从内至外, 不断的发散着。
眼见船已经驶出了漩涡, 他在心里松了口气, 这才觉得手臂酸痛,掌心的伤口沁了水, 一阵刺痛。
船老大从船舱里取了一壶酒给他,近侍又拿来了他的衣袍,陆垣蛰喘着粗气,只先拣了那块黑毯裹身,接着拾起地上那兽皮做的酒袋, 用牙齿咬住酒塞,一用力, 木塞被拔。出来,一股烈酒的清香飘散出来。
南桑河的温度比大燕低上许多,又格外潮湿,刚才人高度紧张时尚不觉得寒冷, 一旦静下来, 诸多船员们已经瑟瑟发抖。
若是在平时,船老大会去找大夫开几副驱寒的草药来,熬上浓浓的一碗让诸人饮下,才能祛除寒气不落下病根, 可惜现在条件不允许, 只好用烈酒来替代。
陆垣蛰一口一口饮着烈酒,一股火热从喉头一直烧到胃袋, 他仰头看了看,见苍穹渐渐的染上了一抹灰白。
迎面而望,可以隐约见到对岸的草原,夜里汹涌泛滥的桑河水转变了性子一般,变得温柔静谧。
他站起来,一件件穿好了湿漉漉的衣物,冰凉的麻布料贴住他滚烫的胸膛,刚好浇熄了那股燥热。
船帆再次扬起,不足百米之远处,就是胡人的地界了。
大燕治国以郡县为基础,此法便于统治和团结百姓,胡人却截然不同,他们分为几十个部落,每个部落都有自己的统领与士兵,每隔五年部落首领集会一次,选举出部落联盟的首领来,那部落首领只是胡人名义上的王,实际上并不能完全控制所有的部落。
朱邪拓的父亲已经蝉联三届部落首领,力量空前强大,饶是如此,他宣布与大燕交恶后,关闭了两国通商之路,还是激怒了许多以经商为生的部落。
其中有个叫做月城的小族,依靠着南桑河的一条支流建立。
南桑河四季水量变化极大,流域又时常改变,月城依靠的支流唯在雨季有水,其余时间只有一片裸露的河床。
就是靠着那一脉可怜的河水,居然在荒凉的戈壁滩中滋养出了一片绿洲,称之为月城。
月城中没有充足的草料来养牛羊,城民便另辟蹊径,做起了来往部落之间的商人。
这些年靠着大燕与胡人交好,月城一晃成为胡人这边最富庶的部落,现在朱邪氏关闭了通商市集,无疑是断了他们的财路。
陆垣蛰此去的第一个目的地,就是月城,那里不仅仅有身负重伤的冯将军,还有早就备好的一批粮食。
这些事情是陆垣蛰早在心中计划好的,他又在心中思量了一番,生怕某个环节会出岔子。
过了片刻,木船终于找到了一片和缓的地方靠岸抛锚。
趁着此刻天光还没有大亮,陆垣蛰与那数百士兵无声无息下了船。
陆垣蛰清点了人数齐全后,伸手系上了一块蒙面的黑巾。他们脚下踏着的已是敌国的土地,一有不慎被胡人捉住,将再也回不了母国。
空气中除了南桑河水永不熄止的波涛声之外,再没有旁的动静。
地平线附近火红的太阳终于慢慢升起,薄薄的日光温暖了士兵们冰凉的身躯。
他们将队伍分为几支小队,各有一位副将带领,分不同的方向,却又向着同一个目的地出发了。
陆垣蛰所引的队伍走在最末,他注视着那些士兵远去的背影,目光是沉重而深远的,他将这些人千里迢迢的带到此处,也盼着能将他们安然无恙的带回京城。
湿漉漉的衣服逐渐被身体的温度烘干,他们背离着家乡的方向,越行越远。
秋风黄了叶子,温度断崖般的狂降。
乾景帝的旧疾又发作了,似是那次雨夜过后,便一直感觉身体不适。
病了这么多年,他自己久病成医,预感到这一次病症来得凶,也不知能不能熬过去。
颜若栩与诸位嫔妃还有大臣候在殿外,她望着房檐下那不断飞舞的宫灯,心一点点沉下去。
父皇的身子她知道的再清楚不过,上一世他是在一年后洮阳大乱之时,病重后离她而去的。太医嘱咐父皇需要静养,可惜父皇日日忧心国事,现在边境的战局又这么动荡,他如何能静静休养,这旧疾加之心病,身子就一日一日的垮下去。
徐皇后这些日子一直在里头侍疾,精心照顾着皇帝的饮食,事事亲力亲为,不多几日,人便消瘦不少。
因太医道皇帝不仅需要静养,也不便多见生人,吹了生风不利于病情恢复,加上皇后担心皇上的身体,大部分人都不得进入内室探病,就连国事都交由了太子掌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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