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2 / 2)
“我怎会因为这点小事与他生罅隙?”庄衍微笑着摇摇头,“只是从没听说过沐侯居然也好起女色了……算了,一会把人顺水推舟送给他就是了,那女人被沐北熙下了手,你可也放心了?”
小池一笑,并没有回答这句话,走到他身后替他束好腰带。庄衍看不到他的脸,却听到他说:“少爷,你也合该时候,多寻个人接进后院了……你知道的,我究竟不能替你绵延子嗣。”
庄衍没立刻说什么,反而是拉了他的手,找出他挂在身上那块玉佩,“这上面的五种药材,可都认全了?”
小池低着头没去看他,庄衍以为他这是难过了,便拉着他走到镜前,取过木梳,将他的长发一点点顺好。
“白蝶花、首乌藤、不凋木、相思藤和离魂杏。这五位药材,合起来就是一句‘白首不相离’。这是我娘传给我的,她一生对我最大的期望,便是让我不要成为庄侯那样的人,所以这辈子,我有你就够了,有没有孩子,其实并不重要。”
庄衍语出惊人:“我甚至不希望有孩子。”
镜中模糊,看不清庄衍的模样,但听到这句话的小池,却很想回头看看他这句话时的神色,是不是发自真心,亦或是敷衍来哄他?
庄衍却道:“别动,我正在把你的头发扎起来,差一点就扎好了……不相信,是不是?你可知道,庄侯为什么只有我一个儿子吗?”
“那是我母亲出手了,她在察觉庄侯真正的本性后,给他下了一种药,让他无论宠幸多少女子,都别指望她们能生出一个孩子来。”庄衍神色淡漠,“一是为了保护我,二是她真心认为,有一些血脉生来就是脏的,本就该断了这传承之人……就像我,曾经以为我与庄侯是截然不同的,可是行至今日,才发现我与他或许并没有太多的不同。”
想到了之前的事,庄衍神色转柔,低下头在小池的乌发上轻吻,“刚跟我那会让你受苦了……是少爷的不对。这三年来,我也在努力克制,努力改变,我想与他不同。”
那一刻,小池心中酸涩,“别说傻话,你本就与他不同。”
“嗯,你说得对。我与他……不一样。”庄衍沉默了一会,才缓缓笑开,“我有娘亲,有你,就能压制得住我体内的暴虐之气,平日里更该多读些佛经,修行心平气和之境。但我其实也觉得……就让他的血脉断在我这,也没什么不好的。”
成亲三年,这还是小池第一次听庄衍这些话,但他知道,这就是少爷的真心话,他说自己不想要孩子,也是在向他做出一个承诺,不需要为这个而感到烦恼忧心。
小池很久都没说出话来,这一刻,他能感受到庄衍对他的真心爱护。
他自己呢?
三年的相处,小池看在眼里,未来的事不好说,至少到现在为止,庄衍都是深爱他的。他心中不是没有动摇过,可是,当他想到那被藏起来的、妹妹亲手绣就的腰带……那瞬间的动摇,也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只是他想,桥归桥,路归路,庄衍总归与庄侯是不一样的。
仇还是要报的,但他也要把庄衍从这里面摘出来,让自己与他之间,尽可能保持原来干净的模样。他们的身份地位和相处模式终会改变,到最后时会变成什么样,小池现在也猜不到。
若真有事成的那一天,若他们之间仍有回旋的余地……他想,他要竭尽全力重新挽回庄衍,然后让他永远都跳不出自己手心。
“想什么呢?”庄衍靠近了他,轻轻抚摸他的脸颊。
小池便露出微笑,“我在想,我从没见过你娘亲,但她的心思真是巧极了,身为医者,就能以这种方式作出这样一块别有意趣的玉佩。”
庄衍露出怀念的神色,“我母亲是个善恶分明之人,一身医术出神入化,你看这么多年后,江北依然有人在怀念她的恩德,就能知道她当年在江北的名望了。这块玉我贴身戴了好久,便是我娘叫我日后传给夫人的……你是我的夫人,合该你好好收着。”
小池低下头,抚摸着玉佩上的图案,“这几味药材我都认得,只最后这株离魂杏,我虽然在路上见过一次,却不太晓得它的效用。”
“大梦三千,魂魄离身,它可以让人永陷沉眠,再不能醒来。这便是这离魂杏的药效。”
庄衍的回答似有些心不在焉,“我娘亲当年探知了它的用途后,便销毁了她之前亲手所著《江北植物名实图考》上关于‘离魂杏’的记载,不使它流传于世……好了。”
庄衍放下了梳子,将小池拉了起来,亲自打理妥当他的衣饰,这才拉着他的手往外走,“昨夜累了夫人半宿,你怕是早就饿了,咱们这就去用早饭。”
第110章
在灯节过去半个月后, 池罔终于抵达了西雁关。
在那一晚江边的不期而遇后,池罔便与那和尚分开了,如今也不知他的下落,也不是很想关心。
池罔骑着马一路行医, 一路向西,便这样慢悠悠的到了西雁关。
一路上砂石也和池罔有过交谈, “小池,这个我一直搞不懂的挂在你身上的程序, 近日来一直有变化。”
“我知道, ”池罔点了点头,神色透露着一点轻松随意,“要是我没记错,现在只剩下三百多一点了。”
“你心里有数, 我就放心了。你是不是每救一个人, 这个数值就会减少一个?”
“应该是,只是……”池罔的声音顿了顿, 没有说出后面的话, 将目光眺望远方的田园风光。
西雁关外无数沃土良田, 虽然这里的城市远远比不上皇都和元港城的繁华热闹,却也足以让一方天地的百姓,在此无忧无虑的安居乐业。
越往西走,便越能看到更多高鼻深目特征的人, 这些都是罗鄂国迁到关外的后裔, 世世代代延续下来的血脉, 让他们的身上依然带着过去族人的影子。就连池罔的容貌在这里也不显得特殊异样,更让他心中生出几分亲切。
“这么多年,我也快做完了,还剩三百个。”池罔叹了口气,本该如释重负的时候,却反而显得有些落寞,“砂石,一直帮我留意着,若是附近有求救之人,就立刻告诉我。”
“当然没问题了。”砂石爽快的应了下来,随即试探的问道,“不过我有件事想不明白,小池,你为什么要一直救人啊?”
砂石发出了灵魂的质问:“其实我觉得以你的性格,并不像是那种无私助人、积极行善的大善人,既然如此,你当初怎么会想到去学医的呀?”
池罔被砂石的耿直噎了一下,觉得关于他这个人,砂石其实看得还挺准的、组织了一下语言。池罔慢慢对他说道:“当年学医的时候,从没想过我真的能成为大夫,一开始看医书,不过是因为当年刚刚和庄衍在一起的时候,能和他有更多的话题。”
“他母亲是当世医圣,即使他不投身这一行,也耳濡目染的学到了许多医术。他见我学医术很开心,能和我聊一些别人不懂的话题,等过了头前两三年后,我就发现其实我和他之间,自然而然的就有很多能聊的东西,不会轻易冷场,也不需要像一开始那样刻意的投其所好。”
能听到池罔说自己当年的感情八卦,这种机会实在太难得了,砂石顿时眼睛发光,兴致盎然的问道:“然后你就为了他喜欢,把医术一路学到今天的地步吗?”
池罔平静的回答:“是也不是,一开始学医,是为了让他更喜欢我。后来继续学医,不过是因为我察觉到了一些线索,另有所图罢了。但庄衍不知道,他以为是我真心学医,我向他讨了善娘子一生的著作,看过她所有不曾公布于世的医案手稿。我学的快,庄衍一直夸我是这方面的料子,后来在紫藤村那老宅住到第四年的时候,他直接拉着我在善娘子遗像前拜了师,就当替他娘收了我这个弟子。”
……只是当年庄衍不知道,池罔读了那么多善娘子的书,不是为了救人,却是被他用来杀人的。
池罔叹了口气,却终是把这句话藏在心里,没有告诉砂石。
这次来西雁关,池罔是想看一看水渠的修建规划,他对西雁关外地势多有研究,仲朝的朝廷能下定决心、花费财力修建水渠,解决西雁关的干旱,若此事成功,定是一件遗惠百年的大好事,会给他这些故国后裔的生计带来巨大的便利。
他对水利一事也颇有研究,他想若是看到了不妥之处,也可以及时提点干预。他一路向关外深处赶路,到傍晚时,恰好碰到了一个小镇,正好可以在此歇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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