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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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气急,转身就要再去寻个新盖头来,却被冯驾一把拦住。

“岳母大人莫找了,蕊儿不喜那帕子,便由她吧!”

那声岳母大人成功拦住了王氏的脚步,还没喝过茶,便被冯驾唤岳母,王氏有些不好意思,立在当地揪着袖口一脸尴尬。

薛可蕊也不好意思,颔首低眉地咬着嘴角瞟着身侧的冯驾直发笑。

冯驾却很坦然,他一把拉起薛可蕊的手就往厅堂下走,一边走口里一边絮絮叨叨:

“驾的傧相们都扛着大刀上城楼去了,没了人帮我扎场子,倒是对不住蕊儿了。驾才去几处城门口看过一遍后才赶来薛府迎的你,喜袍倒是换上了,又寻不见鞋子,眼看时候不早了,便只能将就着来接你,今日事多,还要求蕊儿且担待些才好……”

正如怀香所料,一旦对上冯驾的眼,薛可蕊准能忘记她心头的不快。薛可蕊抿着嘴儿噙着笑,一门心思跟着冯驾走,倒不是她容易犯花痴,而是冯驾看她时眼底那浓浓的爱意,分明是那么滚烫又炽烈。

冯驾牵着她时他温柔的手,送进她耳朵里低沉的浅语无一不在告诉曾经不安的薛可蕊,她大可以放心,眼前这个男人的心,是彻底只属于她一个人的。

冯驾将薛可蕊牵至厅堂下立好,转身示意薛可蕊跟自己一起冲上首的薛恒与王氏齐齐下拜。

“岳父岳母大人在上,今日本是驾与蕊儿的大喜日子,却遇上契丹进犯,驾无能,不能保凉州一方平安。岳父岳母大人不计驾之过错,依旧将蕊儿嫁与我冯驾,驾感念在心,今日,驾便对天立誓,我冯驾定当尽心竭力保薛家周全,护蕊儿一生。”

说完,冯驾长身伏地,恭恭敬敬地给薛恒与王氏叩了三个响头。

王氏早已控制不住满积双睫的泪水,再也顾不上体统不体统,拿起罗帕捂着嘴儿哭得稀里哗啦。

薛恒也难得地红了眼眶,他望着身前伏地的冯驾,心头有巨浪滔天。从前他想方设法要攀上的冯驾,如今正匍匐在他脚下尊称他为岳父,而他薛恒的商业帝国却再也不复存在了……

第一二零章 爱侣

没有鞭炮, 没有唢呐, 也没有迎亲的队伍,薛可蕊就这样跟着冯驾一起出了院门。薛家的仆人昨天半夜里便跑得七零八落, 原定的送亲队伍也是凑不齐了。只剩下薛可蕊的贴身大丫鬟怀香没有跑,她依旧跟在薛可蕊身后,手拿一个小包袱, 陪着薛可蕊一同去冯府。

一行人来到薛府大门口, 一匹周身墨黑的战马正立在门外的大杨树下。

“蕊儿,我的兵都上城楼去了,为夫没有轿子……”冯驾讪笑,一脸真诚地向她道歉。

薛可蕊笑,他是一个人来的,能有轿子才怪了。她冲冯驾摆摆手,示意她并不介意。

薛恒、王氏与薛战将薛可蕊送到了府门口, 薛可蕊回头, 眼含热泪地交代自己的父母兄弟一定要保重身体,过几日她再回门来看他们。四个人正眼泪汪汪依依惜别的时候, 冯驾却将薛恒悄悄拉去了一旁。

“小婿有一物送与岳丈大人, 如何处理, 由岳丈自行决定。”冯驾压低了嗓子说得郑重。

薛恒惊讶,满眼疑惑地望着冯驾。只见他探手至怀中, 掏出一张盖满红印鉴的纸, 无比珍重地递入薛恒手中。

薛恒低头看去, 其上端盖凉州节度使冯驾的印鉴, 并凉州城防司的印鉴,大红的墨印在刺目的日光下灼灼逼入人眼——

这是一张河西藩镇的过所。

薛恒想,他手上拿的,或许是这整个河西藩镇开出的唯一一张过所。

心头有什么东西猛然被掏空,薛恒抬头,难以置信地望着冯驾:

“节帅……”薛恒的眼睛有些发涩,他不敢贸然揣测冯驾的意思,心里哆嗦着,好容易开了口:

“节帅到底有几成把握?”

冯驾垂着眼,唇角微动,“两成。”

“……”

“岳丈仔细听小婿接下来的话:岳丈从东门出,在您抵达尧关之前,所有关将见到此过所都会给您放行,这是没问题的。到得尧关,岳丈务必从北门出,北向绕过玉门后一路向南,若见到沿路都在打仗,您也别惊讶,关内已经内乱一年多了,陛下并整个朝廷早已南迁至余杭。岳丈可一路南行至江南,如今就那儿还算是安稳的。”

“这一路上都不太平,为岳丈安全计,钱财尽量少带,好在岳丈有本事,驾记得你们薛家在余杭开了一家皮草铺子,去年我还去瞧过,宋掌柜说生意尚可,也不知岳丈此去,那皮草铺子能否顺利支应你们薛家的全部开销。岳丈到得南边后若有难事,可以拿着驾的手牌去余杭北,依柳山庄寻驾的兄长冯珲,他在吏部尚书手下任职方郎中,小婿兄长为人厚道,得知您乃驾的岳丈定会不负请托的。”

说话间,一块赤金手牌落入薛恒手中,金灿灿的虎头怒目狰狞,其下正当中镌一灿金大字“冯”。

“在接下来的两日里,尧关北大门还是安全的,岳丈还能出关,还请岳丈早做打算,早动身。小婿也求岳丈体谅,藩镇军里实在抽不出人来护送岳丈了,所以才对岳丈您说如何处置您自己定夺。”冯驾说得明白,他也不想死,他手上的每一个兵都干系重大,无法再拨人护送薛恒离开凉州了。

“节帅……”薛恒依然踯躅,他觉得很难决定。

“我若真选择走的话……”

“走,十成。留,两成。”冯驾说得更加直接,离开凉州,自然死不了,留下来,则赌那两成活命的机会吧……

“……”薛恒胸口一坠,如遭当头棒喝,身子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他想到了薛可蕊,他的女儿,蕊儿莫不是才离虎穴又进狼窝?

似乎感应到了薛恒的担忧,冯驾那平淡无波的声音继续传来:

“至于蕊儿,岳丈放心,驾可以不要我自己的命,也得要我的蕊儿活。”

“那可不行。”薛恒不依不饶,就算薛可蕊活下来了,他冯驾却死了,往后他的蕊儿岂不是又要守寡?

“节帅你也要照顾好你自己才是。”薛恒望着冯驾欲言又止。

冯驾挑眉,看见自己岳丈一张圆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满腹话语不知从何说起的模样,心下了然,忍不住浅浅一笑,他冲薛恒一拱手:

“岳丈放心,驾乃指挥官,我知道怎样对自己最好。”

听得此言,薛恒面上果然冰消云散,他摸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神情闲适地冲冯驾点头。冯驾的回答让他很满意,一颗心终于放回了肚子:

人孙子兵法都说了,三十六计走为上,不会逃跑的战将一定不是好战将,冯驾如此达权通变,看来是预备好了那最上计了!她的女儿是一定不会再守寡了。

……

冯驾终是带着薛可蕊离开了冯府,二人同骑那一匹战马,倒是一种别有滋味的迎亲方式。怀香独骑一匹马,那还是薛府自己的马,算是薛府唯一的送亲代表了。

没了轿子的遮掩,薛可蕊倒是把凉州这一路的风景看了个明明白白。眼看宽大的大街两旁一排排寂静无人气的排房楼阁,和风中吱嘎摇摆的零落的窗棂和竹蓬,上一次凉州沦陷时的惨状不可抑制地再度浮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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