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2 / 2)
信上最后一行是这样写的:妲姐姐,我想我大概明白什么是喜欢了。
赵瑀的敕封果然在冬月底送到了濠州县衙。
捧着孺人的冠服,赵瑀恍恍惚惚,有一种不真实感。
自己也成了敕命?
她看向李诫。
李诫笑盈盈的,也在看着她。
赵瑀的眼泪忽然就流了下来,就在半年前,她被赵家逼着差点儿节烈,她当时想,此后最好的结果也是出家了。
寂寥一生。
可因有了他,全然不同了,她不仅好好活了下来,还活得惬意舒适,如今更有了朝廷的敕封。
何其有幸,与君相逢。
李诫极其轻柔地抹掉她的泪水,“别哭,这还是敕封,等以后诰封,你还不得哭个稀里哗啦?”
赵瑀笑出了声,“好,我等着,等你再给我挣一个诰命回来。”
此言入耳,李诫内心一阵狂喜,这丫头绝对是对我有心思了!
周氏立在一旁左右瞧瞧,见气氛正好,实在不宜打扰,暗道这次就算了,看在傻小子追媳妇的份儿就忍了,待他再升官,一定要提醒他一句“你还有个娘,也想做朝廷命妇”。
赵瑀并没有大肆庆贺,但她封“孺人”的消息还是传得很快,几乎是不约而同的,她这里忽然来了好多贺喜的人。
上到官家娘子,下到秀才娘子,一窝蜂一窝蜂地来。
赵瑀不爱出门,也很少和别家太太结交,除了早已在濠州县城销声匿迹的石太太,她还真不认识几个人。
且她们带的礼物太贵重了,有金弥勒佛玉观音、各式的如意、屏风、自鸣钟、名人字画等摆设,还有扇坠儿、冰片、檀香、茶叶等日常用得着的东西,甚至还有人送了十斤银霜炭来,总之是吃的用的玩的都有,各式各样的,着实让赵瑀过了一把眼瘾。
她吩咐蔓儿按照礼单分类放好,全部锁到库房里,就算周氏想用一两件,她也委婉拒绝了,“往日里咱家和她们从无往来的,突然这么热情我心里实在不踏实,事出反常,定然有异。咱们先放着,等李诫回来问问他的意思。”
周氏目不转睛盯着库房的门,恋恋不舍道:“有什么异常?你是这县里最尊贵的太太,她们当然要上赶着巴结你,以前没找到由头,这不是抓住个机会就来了么?当官哪有不收礼的,光靠吃俸禄,喝西北风罢。”
赵瑀挽着她的胳膊往屋里走,“俗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李诫刚当官没多久,好容易有点威望,如果收了人的礼,往后怎么叫他公平断案?便是这些东西我也是不敢要的,赶明儿都要折算成差不多的东西,再给人家还回去。”
一听有碍儿子的仕途,周氏便不敢要了,长叹一声,“当官为什么?要么为钱,要么为权,我看我儿一样都没占到。”
赵瑀安慰道:“他爱惜羽毛是好事,这样当官当得踏实。”
晚上李诫下衙回来,赵瑀赶紧去问他的意思。
李诫笑道:“角门停了一溜儿的暖轿、马车、骡车,车夫们都蹲在墙根儿下晒太阳,这么大的动静,我能不知道?没事,你先收着不必着急还礼,我呀,先给他们来个障眼法。”
赵瑀奇道:“你又在搞什么鬼?”
李诫嘿嘿一笑,抬脚上了炕,半靠着大迎枕说:“查案!王爷不是叫我查谁家瞒报田产呢?我干脆放出风儿去,说要重新编鱼鳞图册,按册子丈量土地,无主的地一概充作官田。哈哈,那些人一听就着了急。”
第46章
本朝开国初年,有律例规定每年审查一次鱼鳞图册,清丈土地,核查田地的类型并人口户籍、赋税徭役等情况。
本应朝廷着专人监督,各级县令主办,一亩地一亩地都须实际丈量,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变成了民报官录的形式,而年限也变成了十年一次。
而所有赋税都是按照鱼鳞图册征收的,地少,自然赋税就少。
李诫讲了一通,赵瑀并不懂这些,细细思量一番说:“重新编鱼鳞册不是小事,朝廷没有明令,晋王爷给你的只是密令,你上头还有州官、巡抚……风险是不是大了些?而且这是损伤国库的大事,为何这么多年来一直无人谏言皇上?”
李诫翘着脚躺在炕沿儿上,头枕着双手,一时没有言语,只盯着上面的承尘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久他才说:“所以这才可怕啊。”
赵瑀不明白他说的“可怕”是指人,还是指事。
她隐隐觉得,晋王爷肯定清楚瞒报土地的弊端,不然不会叫李诫查,但为什么不给一道明令?以他的身份地位,就是请一道彻查的圣旨都不难,但他却选择了密令。
晋王爷也害怕引起局势动荡!
他把濠州当做试探的地方,李诫就是他投石问路的棋子。
恐怕他早就有此打算,所以当李诫求娶自己的时候,他给李诫的脸面大得惊人。
赵瑀嗓子里像塞了一团棉絮,扯不清揪不掉,堵得她嗓子生疼,连带胸口也一阵闷痛。
她悠闲度过的每一天,她所有的平静安宁,都是因为有他在前面替她遮风挡雨。
她便悄悄往床内侧让了让,呢喃道:“别总靠边儿躺,夜里一翻身当心掉下去了。”
李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先是一愣,半晌才灵醒过来,紧接着,耳朵根儿红了。
这些时日为避老母亲的耳目,他俩的确是睡一间屋子的,但他很少上床睡,经常是在塌上凑合。
他个子高,总是蜷着身子睡,只有特别劳累的时候,他才在床上躺平眯一会儿。
今晚借着谈事的机会,他故作自然地摸上了她的床,他本以为说完话他就要麻利儿地滚回塌上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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