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1 / 2)
这种姿态不太像是臣子,但看年龄也不像是父子,但她也没听说过景帝有亲生兄弟在世,这位祖宗登基,不就是踩着无数兄弟的鲜血骸骨上去的么?一时间秦曼曼陷入了深深的迷惘。
没等她思索出什么头绪,眼看帝王身影逐渐离开自己的视线,登时急了。
她急切地扯着侍卫袖子道:“敢问你们家公子姓名,感谢你们今日指点小女归家之情,小女感激不尽,改日必将亲自上门答谢。”所以,快告诉我你们皇帝的名讳,她以后就有理由接近寒暄了!
那侍卫其实有些摸不着头脑,心想你不就问了我一句“秦府在什么方向”,他就顺手指了指方位,纯属举手之劳的事,怎么还隆重到需要登门道谢了?更何况帝王微服出巡本就是秘密,他是不可能说的,于是便毫不犹豫地拒绝道:“不过举手之事,我家公子名讳你无需知晓。”
尼玛!你不说,我以后怎么借机凑近?你这侍卫到底会不会看人眼色!她可不能就这样抱着负数好感值回去!秦曼曼急得跳脚,偏不敢硬闯这重军看守的画舫,只好耐着脾气道:“有必要的。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小女子是个知恩图报之人。”
她和侍卫的拉拉扯扯,动静不小,终于惊动了上头的人。
脚步声响起,以为是景帝来了,一个没控制住,秦曼曼面上露出了惊喜的笑容,结果却是一身穿枣红长衫、头戴黑皮小帽的中年男子,对方皱着眉,翘着兰花指有说不出的阴柔,他看都不看秦曼曼一眼,只对侍卫冷淡道:“你们怎么办事的?这哪里来的野丫头?还不赶紧驱走!扰了公子的清净,可有你们好果子吃的!”
“是!”侍卫们登时噤若寒蝉,这下也不管秦曼曼苦苦哀求了,道一句“秦二小姐冒犯了”,然后就将她往来时的小舟上一推,赶客的意图十分明显。
秦曼曼受了满肚子的气,但看着那些侍卫威严刻板、不近人情的面容,到底不敢再胡搅蛮缠,连接近的心思都烟消云散了。最后只能毫无收获地划着一叶小舟,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时间转眼大半年,发生了许多事。
川蜀盆地走出了一名唤唐白的奇人,衣衫褴褛落魄,却颇有见地,他在湿气潮重的蜀地,种植了辣椒作物,发明了火锅。这些个新奇的事物,一经面世,便迅速风靡了各大城市的酒楼,甚至走进了寻常百姓家。
而后,这位奇人又发明了沐浴用的香皂、通体纤亮的明镜等等,让闺阁里的秦曼曼咬牙,后悔自己穿越之前,怎么没想着把火锅底料是什么配方给背一背,这样她就能发家致富了。
她心里暗骂这老乡发明什么不好,居然发明了镜子。这叫唐白的穿越者搬出了玻璃镜,让市面上那昏黄的铜镜被淘汰掉了,那玻璃的锃亮程度虽远没有后世那么光滑,却依然把她平平无奇的五官照得纤悉无遗,她面相的缺点完全显现。
虽然秦善善那种天生丽质的大美人看上去挺喜欢的,第一次照镜子时都惊呼不已,仿佛通过镜子第一次认识了自己、看清自己长什么模样,随后一天到晚都沉浸在揽镜自顾中,可秦曼曼却恨不得把家中的镜子全砸了。
她砸完镜子后,头几天还暗自庆幸这老乡是理工科的,只会发明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不会背诗词歌赋,不然她就真的毫无竞争力了,结果去酒楼一趟,居然听到说书人拍案道:奇人唐白在默写唐诗三百首!据说这是海外传过来的诗集,请大家拭目以待!
她当时差点就晕了。
等晕晕乎乎的她回神后,想叫家仆去抄了那个奇葩唐白的家,想叫那本书夭折在摇篮里,结果却一无所获。对于唐白此人的居住地,世人莫衷一是,说此人在川蜀占了一半,剩下的说在岭南、燕京的人都有,甚至还有说在海外的。她总不可能带着家丁,天南海北走一遭吧?
于是只能作罢。
果不其然,等到唐白那本诗集问世后,广大赞誉之后便是哗然,因为其中的部分诗篇竟如此的眼熟,他们在街头巷尾都传唱过,是秦二小姐拿出来的佳作,只是在这书上,却是署着别人的名字,下面还附有诗人的生平事迹,讲述这些诗是作者在什么心境下创作的,是被贬谪边关内心壮志未酬所作、还是见到四时景色变迁后心中感伤风物所作等等,详细得不能再详细。
这下子,秦曼曼才女的名声彻底打了折扣。
提起她,众人虽没有质疑到底,但也总不禁打了个疑问,李公子更是庆幸自己当初的选择是对的。本来热爱社交的秦曼曼彻底不敢出门了,变成她曾最唾弃的古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女子。
心底却恨透了那个“无私奉献”、“哗众取宠”的老乡,心想此人既然记得所有的诗篇,甚至能完完整整的默下来,那为什么不自私一点,直接说自己是原作者不就好了?这样能获得的荣誉不就更多吗?他们两人可以合作,共享这片穿越圣地啊!想到如今外界对她的嘲讽,她好不容易经营的才女名头身败名裂,少女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将那名老乡抓过来,狠狠地剖肠剜肚!
可惜人是找不到了,人在编写完宋词后,直接就神隐了,有人说隐居山林,也有人说是飘洋海外去了。总之,人是找不到了,倒是留下了一堆令世间人津津乐道的传闻逸事,小小地推动了时代发展。
这更让少女气极,因为对方毁了她名声后,居然就这样跑路了。那等她日后成了权倾朝野的宠妃,岂不是想寻仇都找不到人了?
枝头一枝红杏开,象征着新君登基以来初次大选的到来,但秦家却对送闺女入宫一事开始犹豫起来。
第91章
诚然,大女儿貌美, 名声也好, 是入宫的不二人选, 但自幼已和李尚书之子有了婚约,这再参加大选不太合适。可二女儿不如大女儿容貌出众,再加上最近名声差了许多, 要不是有皇慧寺贵不可言的批命在前,秦家早歇了送二女儿入宫的打算。
但随着日子近了, 秦夫人依然忧心忡忡,忍不住乘坐一轻车小轿, 在婢女的陪同下重新前往皇慧寺,想找了尘大师再次确认批命的真实性。
了尘大师是个有大学问的人,面对秦府人的到来好似也不意外,默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后,浑浊的双眸重新端详起了秦曼曼的面相,直看得少女神色不自然、眼神飘忽后才客气地收回视线,禅衣下枯瘦如柴的手微微做了个手势, 道:“半年前, 二小姐曾落过水, 性情变化无常,秦老爷和夫人求助我寺, 那时老朽曾见过小姐一面, 并惊为天人。”
秦夫人点了点头, 显然对此印象极为深刻。不然二女儿落水后苏醒, 本来温柔腼腆如水做的人儿一朝变成了一点就着的小辣椒,换了谁家都会认为女儿被水鬼占了身子。
“当时老朽曾给小姐批过命,说是贵不可言。”秦二小姐是面相极好,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一看就是性子敦厚之人。他见过之后,还有几句话没说,那就是厚积薄发,有国母之相,这确实尊贵得无法形容。但话不能说得太满,不然便算是道破了先机,也许会迎来重大变故,于是便吞咽下了后半截,只保留前一句。
“是、是的,大师确实说过。”秦夫人深深行了个福礼,以示尊敬。就是因为了尘大师在百姓心目中地位超然,他的批命堪比圣上指令,所以大师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会被尊奉为“金口玉言”。
也因为身怀批命,所以无论秦二小姐的行事法度再如何高调恣意,也不会有人敢前去置喙。大家都相信了尘大师所说的,并想着秦二小姐未来就算不是皇后,也会有个贵妃、四妃的名号,这起码是跑不了的,不然一个女子的命格到底该如何尊贵,才能称得上是“贵不可言”呢。
了尘大师深深地叹了口气,嗓音沙哑道:“老朽不才,时隔半年重看小姐的面相,竟如迷雾罩顶,难以勘破,与半年前的云开日月相去甚远。若夫人执意想送小姐入宫,恐有违意愿,心生不测。”意思便是,半年过后我重新看令千金的面相,已经看不清了,不建议入宫,如果执意入宫可能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结果。
其实了尘大师虽是肉身凡胎,但所辨的命格倒是相差无几,手持着宠妃系统的秦曼曼,如果没有殷明麓来搞破坏,按原来的剧情发展确实成了皇后。但这半年,殷明麓背地里暗戳戳搞事,外加秦曼曼自己作死,走错了几步棋,世界气运之女的运气也在逐渐耗尽,呈现在脸上的命格也就变得不太准确,似雾非雾、难以捉摸。
此话一出,把秦夫人唬住了,真真是歇了谋富贵的想法,心想着比起放手一搏那泼天的富贵,到底还是女儿家的性命重要,他们还是脚踏实地让女儿嫁个家世相当的权贵子弟,后半生虽无波折,但也平稳安乐,总比去那前途未卜、行差就错的诡谲深宫闯一闯来得好。
看出秦夫人内心的疯狂动摇,秦曼曼急了,不顾规矩张口便道:“怎么会这样?你这大师究竟怎么算命的,比天桥底下八文钱算一卦的算命摊子还不靠谱,批命这种东西说改就改?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其实了尘大师倒没有收回先前的批命,因为这样等同于自砸皇寺的招牌,只单说了半年过去,重看面相已模糊不清,也许真的贵不可言,但前行道路上必将充满了崎岖坎坷。走对了,也许是富贵命加身;走错了,那估计就是香魂陨断。
但听在秦曼曼耳里,这不就是改批命的意思?她知道,古人最是迷信,对那种披着袈裟、嘴里神神叨叨的大师总是深信不疑。一旦秦夫人听信了这个秃驴和尚的话,不让她入宫了,那她的前程不就毁了?她还怎么入宫参加大选,夺得帝王的宠爱,成为风光无限的宠妃?
于是秦曼曼比谁都急的跳出来,恨不得当场拿一针线,把这大师的嘴给缝上,让他别说了。她这时倒是完全忘记了,要不是先前这个大师的批命,她还不至于安安稳稳活到现在,早被人当做邪祟妖孽给一把火烧了。
听到女儿大逆不道的质疑言论,秦夫人吓得脸色都青了,连忙对着女儿厉声道:“曼曼!了尘大师是佛法大师,你怎么能这样大不敬的说话,还把人家跟天桥底下那些坑蒙拐骗的道士术师相提并论呢?”她就差没戳着女儿的额头骂,你是不是没脑子呢!怎么能在这种场合说这种话么!
秦曼曼不忿,噘嘴反驳道:“娘,此话差矣。那句话怎么说的?‘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高手自在民间,那些民间术士很多也有真本事的。至少他们给我的批命,也是贵不可言,还不会三番两次的瞎改,而是始终如一。”
而且她可是后世来的人,深知包装营销这个道理。了尘大师更像是民间和皇家共同为了某种信仰需要炒作包装出来的网红,走的是高端范儿,逼格有是有,但未必有身材实学。而民间那些道观术士,行走江湖虽名声不显,但算卦卜卦缴费全靠自愿,那淡然之姿才更像是世外高人。
信谁还需要问吗?包装过度的网红,能和那种世外高人相比?秦曼曼对此嗤之以鼻,更何况,那些算命的套路她也了若指掌,如果一个两个说她贵不可言,那此话尚可斟酌一二,但三个四个都这样说,那代表她真的运气极好,是贵人命格。
遥想去年对方给出贵不可言的批命时,秦老爷喜不自胜,一口气为寺庙捐赠了两三年的香火。她心想了尘大师此次临时改口,还不是为了想要多敲一笔香火钱?这些什么大师,一个个都装作仙风道骨的样子,其实骨子里最为市侩,这种老秃驴的把戏,她在后世的影视剧里都见得多了。
对此,秦曼曼已经懒得给白眼了,恨不得拉起秦夫人的袖子,当场走人。
可秦夫人并不想走,甚至对女儿不分场合的口无遮拦感到气急败坏:“你给我住嘴!你快给了尘大师道歉,你所言及的那些道士就会唱些假把戏,喷个火,哄你开心罢了,说的话能当真吗?”亏你还是大家闺秀呢,都不知谨言慎行四字如何书写的吗?
“我不!娘你忘记我们去年才捐过的香火钱和长明灯吗?大师的意思不是我们又该捐了么?捐了他们才好为我们逆天改命啊!”少女冷笑,仿佛对事态发展了如指掌,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自信。
这下子,秦夫人倒是对了尘大师的批命深信不疑了。哪怕女儿有富贵命,却架不住这张不会看眼色、会招致祸害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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