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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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众将庆功,他不在军营中。

昭昭问人他在何处,无人知晓,寻到马厩处,养马人让她去白日放马的山坡上找沈策。深夜的草坡上,他独自一个坐在那,染血白衣早丢到庆功的篝火中焚烧殆尽,换了黑衣。

“军师说,已经有人参奏你,把敌军将领的尸身送去北境。”她担心他。

他招来战马:“上马。”

风声里,他策马带她往高处走,去草最厚的地方。马肆意奔跑时,昭昭腰上一紧,被他抱着翻身滚下马。骑兵都练过如此下马躲避敌人,他驾轻就熟,以身体护住她。

两人躺到草地上,她的心跳比任何时候都要快,想说,哥你腰上还有伤。

抬头是万里夜空,身边是战马食草。草摩擦着她的手臂,还有小腿,沈策抱住她,额头压在一旁的草叶中,久久不语:“张鹤……身染污名,就是因为德行高洁。”

他说:“至洁,世人常不容。有人参奏我,不是坏事。”

她没应。他想说得不是这个,他很难过,他并不想讲道理。

她偏头要看他,被沈策把头按在他的肩上,不让她看近在咫尺的自己。她微微呼吸着,身体感知着他的情绪起伏:“你如果难过,就不要说话了。”

他在笑,笑自己被她识破:“昭昭,”他轻声问,“知道哥哥今天做了什么吗?”

她闷得心疼,不打扰他。

“我今天……”他面上有泪滚落,如昨夜的血,渗入泥土,“杀了我哥哥。”

“他一生无愧于人,昨夜为我以身试毒,送来解药,”他紧闭着眼,说,“今天却死在昭也刀下,死在自己弟弟手里……”

他无法再说,痛苦地在用下巴压着昭昭的肩,痛苦地抱着她,用尽全力。

昨夜沈策中毒受伤,她都能忍住的泪,全涌了出来:“哥,你不要做大将军了,这一次我们就走,好不好?”

☆、第四十章 血中现红花(1)

回到军营的车骑将军,像没有山上的一场男儿泪。

他在篝火旁,割烤羊赐今日有功的将士,酒一坛坛亲自开封,传给部下们。醉酒的沈策醉卧虎皮,凤眸里除了火光,再无其它。

十七将笑言,这一次大胜,封王指日可待。

隔着一个帐篷的她,在帐外的胡笳声中,卧在榻上,闭上眼都是山坡上的沈策。

“下边兵卒说……将军心狠,连自己的嫡亲师兄都不放过。为了做大将军,才下刀杀的。”

她按住还在旋转的骰子。

“还说……”

“他不得不杀,”她低语,“张鹤是投奔西面,你以为君主给他高官厚禄,就会信任他?他败给嫡亲师弟,只能一死证清白,死在昭也刀下,起码尸体在我哥哥手里,能送回北境。”

沈策对她讲张鹤临别的一句,就是在说:若败,要沈策亲手杀了他,尸身带走。

元喜是她的婢女,兵卒随沈策出生入死,都会如此想他,何况是外人。知己难寻,想找一个理解你的人都难。若要人人理解你,难于登天。

山坡上,沈策没答她的话。他想要什么,她知道。

她只在书中见过一统天下的局面,想象不出何为太平。董卓之乱后,长安尽空,关中二三年难见行人,洛阳城焚烧殆尽。自此分裂不休。

将军卸甲,万民各得其乐,是怎样一番景象?

沈策首战告捷,带兵继续西伐,命人把昭昭送回柴桑。

沈宅在柴桑取闹市,她从未见过这么大的宅院,在门外,望了又望,送她回来的那个弟弟于荣说,将军命人建这个宅院,建了四年。每年建好,复又扩建,因为军职一直变动。

“将军自建,从未住过,要等你回来。”

有人用荷叶捧着一块鲜嫩的豆腐,追着他们,不停对着她举起手中的豆腐,于荣抽刀要拦,她认出是幼时豆腐摊的人,笑着嘱元喜去买。

沈宅石墙高三丈,比寻常私宅要高,更像城中城。墙外还有沟濠。

墙内有庭院,再入是屋宇。

她脱鞋上廊,穿过数个房间,推开哥哥的房门。大将军的册文和印玺已送至,摆在空桌上,等着沈策。

“哥哥送我回来,是因为被参奏了?女子在军中,乱了军纪?”她拿起那印玺。

于荣迟疑着,点头:“是。”

她莞尔,果不其然,若不是被迫无奈,他不会让自己离开半步。

沈策连战连捷,就在决胜一战前,接到了圣旨。

皇帝以封王为由,让沈策带十七将回京。

朝中大臣日日争论,沈策西伐,声望与日俱增,若速战速捷,更会万民称颂。皇帝因此令他临战回京,以立君威。

再让文臣上奏,以穷兵黩武、不顾民怨来形容,降沈策威信。

沈策不得不留下主力军,和西面对峙,自己带最心腹的一万七骑兵,回南境受封,为防天子设伏,他称病留在临海郡,并不入京。

柴桑沈策,天子授玺,封江临王,食邑万户。

沈策为表忠心,放弃封地。

“皇帝如此怀疑,将军卸甲算了。”元喜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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