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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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知道了这一切,他也并没有任何其他的办法去反击。

他只知道,自己要活下去的唯一可能,就是藏拙。

即便他也知道,藏锋敛锐,不是长久之计,因为十八岁之后,他就可以从简山海那里拿回暂时被代为管理的,属于自己的遗产。

简山海不会允许这个事情发生。

打架,逃课,抽烟喝酒,顶撞所有长辈,桀骜不羁,考倒数第一。

身边的所有人从一开始的劝告阻拦,到最后的放手失望,唏嘘于仲永之伤,只用了两年不到的时间。

他就一直颓废不羁到,那个多次阻拦他登上倒第一宝座的女人横空出世。

眼见着倒数第一的位置被多次夺去,即便自己使计让贾母把她调去了天选之人位置——讲台隔壁,她也依旧秉持着上课睡觉下课尿尿的消极向学态度。

许随开始有点着急了。

他甚至一度以为,这女人是跟自己一样,是一个身上有着不可告人故事的社会人。

直到摸底考试,他看到少女为戴望舒和徐志摩组织的一场语文试卷面基会之后,他才知道。

自己考差了是藏拙,这个女人,是真的笨。

没办法,他只能狠下心,一咬牙,把她弄到身边的位置,亲自手把手督促她学习。

只是没想到,这一手把手,就守了她一辈子。

他觉得自己跟那一株街边挖来的薄荷一样,以为这辈子无人驻足,被弃之如履了,却在女人的半吊子且不着调的呵护之下,从那盆干涸贫瘠的泥土里,穿透了冬日的皑皑深雪,倔强地在华丽的春光里,冒出了迎风而立的饱满绿叶。

他翻开那崭新空白的教科书的时候,薄荷底部冒出了颤巍巍的根须。

他重新抱起两年没摸过一次的篮球的时候,薄荷也跟着搬了家,从一汪静水迁移到了肥沃湿软的有机泥里。

他带着少女从医院里翻窗而出,在许敛的病床前被少女反手紧紧拥抱的时候,薄荷也凭借着顽强的生命力,无声中扎土生根。

两人肩并着肩赢下了篮球比赛和黑板报比赛,还进步到年级前三百名的时候,薄荷变得枝繁叶茂,风华渐盛,只凭单调的一抹绿,也能任尔东西南北风地巍然一帜。

他看着心爱的姑娘因为被自己逼到重病一场,大病初愈后满脸憔悴,整个人瘦了一圈,却还在面对着朋友的背叛之时,努力朝着自己微笑的时候,那株薄荷终于顶不住夏日的酷暑,枝叶纷落,零碾成泥。

于是,他对女孩说,祝可以,我可以放手两年,这一辈子的时间,我也只会放你两年。

他说,我们一起努力,一起考上心仪的学校,两年之后,我在c市等你。

他陪着女孩跟她的爸爸妈妈坦白了要转艺考的事情,陪着她在北京找好了住处,陪着她跟画室的白师姐打好招呼,陪着她在江中的图书馆里,度过了一个又一个严寒酷暑的周末。当他知道那个对自己的姑娘多少有些觊觎着的体校生也在北京,并隔三差五去找她的时候,内心不是没有危机感的。

但转眼一瞥见那朔风猎猎中依旧悠悠散开芬芳的薄荷,他面无表情地在对话框里敲下五个字。

“帮我看好她。”

在接女孩回家之前,他去见了一趟应牧。

应牧一见面就狠狠揍了他两拳,跟他说,你真的是有着一颗狼人的心,你知道这两年时间里,她过得有多难吗?

除了她自己以外,没有一个她可以依靠的人陪在身边,一切都得重头做起。

画画的天才?哪有什么天才,就如我一样,关节膜炎,右肘挫伤,手指扭伤,将会跟随我一生的这些病痛促成了我的u18之路,旁人知道吗?

不,所有人都不知道,我受了多少的苦。他们只会看着我的风光无限,马后炮地谬赞一句‘应牧,你就是为篮球而生的’。

她多少年没有画画了,怎么可能只凭着一点天分,就轻轻松松地通过了央美的校考?

按照她报喜不报忧的性格,她应该没有告诉你,在一开始的时候,她被白师姐骂了多少次狗血淋头,被白师姐撕掉了多少次熬夜赶出来的画稿。

北京的每一座山,她都爬过,从天没亮的时候就蹲在那里,冬天披着羽绒服缩成小虾米,夏天拿着大蒲扇瘫成北京老大爷。

等到日光在另一个山头颤巍巍爬起之时,赶着时间落笔成花,却依旧得不到白师姐的一句好。

我一度觉得你不值得,哪有对自己心爱的女孩这么心狠的人,我看着她把日子过得比黄连还苦,却还是成日里笑嘻嘻没心肝的模样,就觉得眼睛扎得疼。

我跟她说,祝可以,要不你哭一下吧,我求你了,就哭一小会,哭完你想吃什么我都请你吃,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买。

可是她就怎么都不哭,还一脸奇异地看着我,好像我是个脑子不正常的人一样,看得我心里越发难受。

我就跟她说,要不别学了,我养你吧,看在你的份上,小校花我也不要了,下半辈子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想做什么就不做什么,也算是对得起你的名字。

你知道她说什么吗?

她说,应牧啊,我听有人说过,年少的时候,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不然在陷下去之后,从此见山也是他,见海也是他,见世间万物都只能想到他。

见更高的山,更高的海,见万千繁华,都比不过他。

当时的她小小一只,蹲在悬崖边,面前架着一块画板,即便旭日没有东升,凭借着熹微的晨光,我依旧能看到她脸上是笑吟吟的。

女孩抬头看着我,说,对不起啊应牧,那个年少惊艳的人,我已经遇见了,所以我只能对你说一声抱歉了。

她说,我知道在画画这个事情上,我就是个蓬头垢面的灰姑娘,我知道披荆斩棘地赤脚往前跑很累很痛,可是他已经跟我约好了,十二点钟的时候,在信都拿着水晶鞋等我,一想到这里,我就一点都不想哭了,因为哭累了我就没力气往前跑了。

这两年的时间太长又太短,我一分一秒都不想浪费啊,她说。

应牧最后问他,你懂吗,你懂她的辛苦和痛吗?如果你懂的话,你就不会逼她到那样的地步。

许随捂着被揍得隐隐作疼的小腹,慢慢直起腰背,淡淡抬眸看着面前的男人。

他说,我怎么不懂?

她曾经跟我说,以后每逢信都下雪的时候,我们就跟对方说‘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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