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2 / 2)
柳绵绵盯住他的眼睛。两人的眼睛,相距不过一寸。
“童子功很难练的吧?真是委屈你了。”柳绵绵笑容僵硬地道。
她的手心里已渐渐渗出了冷汗。她在这条长鞭上下了大半生的工夫,至少还能坚持一炷香的时间,但她看不到这样坚持的希望。
“我同你有什么怨仇?”她又道,“便算是要杀我,也让我做个明白鬼,行不行呀?”
那人却再不开口了。
白骨山庄干的勾当不少,柳绵绵想也知道不会有什么好听的故事,但她毕竟不想死。
——“放开她。”
突然,一个平平淡淡的声音,平平淡淡地响了起来。
柳绵绵没有看见声音的来源,但她眼睛亮了:“念念?”
黑衣人只觉脑后一冷,左手软剑不动,右手却往后又是一剑!
不,那是一把匕首,径自飞了出去。力道之猛,足以将所向之人射个对穿——
但黑衣人却忘了,他的背后,就是那扇窗户。他的匕首射出了窗户纸,之后便再没有声音了。
就在匕首飞出去的同时,窗栏被击破,一把弯刀斜刺里挑过几枚暗器,叮铃哐啷地一阵脆响,最后将刃尖点在了黑衣人的后脑。
“放了她。”秦念又道。
***
黑衣人身上的武器,似乎终于只剩下左手的软剑了。
他不得不一点点地将软剑移下来,与此同时,柳绵绵手中长鞭也在慢慢后收。
一边收鞭,她还一边假笑:“尊驾好功夫,不如留下个万儿来?”
黑衣人仍旧不说话,便似他原本就是个哑巴一样。
眼看着软剑将要入怀,长鞭也将收尽,秦念突然厉声:“柳庄主让开!”
一把甩手箭凭空朝柳绵绵撒来,秦念立刻将柳绵绵往自己身后一拉,却又有三枝甩手箭在半空中突然变向,秦念立刻将弯刀格挡出去!紧接着便闻笃笃笃笃声响不绝,那一共十余枚全部扎进了门板里!
再看窗边,两扇破烂的纸窗正吱嘎摇动,那人已逃得远了。
柳绵绵心有余悸地看着门板上那些甩手箭:“我从没见过一个人会这么多种兵刃的……乖乖,这当真是来要我的命啊!”她拍了拍胸脯,又对秦念道,“你的伤不妨事么?这一回若不是你……”
秦念却是看向那窗外。梅枝上的花朵早被震得零落,冷风一无阻挡地吹进来,也带进来微亮的曙光。
“你快逃吧。”秦念说。
柳绵绵静了半晌,叹口气,“你说得对。”
她往房门走了几步,忽又回头看向秦念,“你和我听说的不太一样。”
“听说?”
柳绵绵顿住。刹那之间,她仿佛在秦念眼中看到了一掠而过令人悚然的寒芒。“你比我听说的……武功更高。”柳绵绵斟酌着道,“谢随,他知道吗?”
秦念冷笑一声,“谢随知道什么。”
***
秦念收了弯刀,走出柳绵绵的房间,再走过一个拐角,突然停下了脚步。
她将手按在了自己的左肩上,那里,能摸到一块嶙峋的暗器残片,和潮湿的鲜血。
外伤而已,不妨事。心中虽这样想着,但到底熬了一夜精神困顿,连脚步都滞重。走回那幢花红柳绿的小楼,又慢慢地上了二楼,再次坐在了床边的地上。
幽暗的晨光之中,有人幽幽地叹了口气:“明明有床,为什么躺地上?”
秦念笑了,“你没睡?”
“已睡过了。”谢随也下床,在她身前坐下,打量她一番,道,“我教你武功的时候,难道没教过你最要紧的一条?”
她笑,“什么是最要紧的一条?”
“要看重自己。”谢随难得地敛了笑容,非常认真地盯着她道,“自己的力气比敌人的力气要珍贵,自己的功夫比敌人的功夫要珍贵,自己的性命比敌人的性命要珍贵。所以能逃就逃,逃不过就躲,躲不过再拼。如果总是随随便便就受伤,难免有一日随随便便就死了。”
秦念稍稍睁开眼睛,看着他,笑,“当年的你,可真不是这么教我的。”
第13章 分明梦见(三)
秦念再次醒来时,人确是已经躺在床上了。染血的脏衣衫都已换下,肩头伤口也已包扎好,自己身上穿的是干净的里衣,还盖了两层大被子。她好不容易扯开被子一角,便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小鬟?”她眼皮一跳,“你怎么来了?”
“还说呢,自然是担心大当家啊。”小鬟一边拧着抹布擦桌子,一边气鼓鼓地道,“您就这样单枪匹马来扬州,寨子里都担心得紧,您要是出个什么闪失,怎么对得起老当家?”
“老当家早已走了,我为什么会对不起她?”秦念道。
“看来您伤得不重,还有力气教训下人。”小鬟道。
秦念不说话了。这床很大、很软,躺着很舒服,危险的舒服。她放任自己在这久违的舒服中沉溺了一会儿,“是你给我换的衣服?”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