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1 / 2)
谢随一怔,已被她拽着衣袖拉了过去,她举起火把往面前的墙壁上晃了一晃——
那拱券形状的土墙上方,竟趴伏着一具骷髅!
骷髅下方所临,正是谢随方才站立之处,那骷髅头颅裂开,牙齿参差,四肢大张于壁,正好像要扑击谢随一般!
荧荧的一炬火光之外,无边的黑暗压迫过来。那骷髅低头下望,深陷的眼眶被火光照出深深的重影,好像还投出意味难明的目光。
虽然方才一拉之下用足了力气,此刻秦念却也脸色苍白,她既不敢看那骷髅,又不得不去看,只有咬牙切齿地道了句:“这莫非也是你朋友安排的?这……这到底是活人还是死人?”
谢随也静了片刻,才勉强笑道:“这怎可能是活人。”他回头,对秦念微微笑了笑,轻声:“别怕。”
借着火把的光,他仰头绕着那骷髅探看了两圈,脸色越来越差。
“这人,是被钉死在上面的。”他慢慢地道,“他四肢奇长,倒立趴伏,姿势弯曲得奇怪,结果却被人在头颈、双手、双脚五处,钉入了五根铁箭。”
“会飞檐走壁的人,竟会被这样钉死在墙上?”秦念喃喃。
谢随看了她一眼,后者咬紧了唇,神色像是极害怕,又像是极愤怒。他伸手去想牵她手,她却当先走到前面去了。
成对的壁龛,每隔五十步左右便会出现一次,里面都会放一些用具,比如食水、油灯,甚至还有锅碗瓢盆,和酒。
“我以前常在红崖山后山的古墓里练功。”秦念幽幽地开口了,“这条路,怎么看怎么像墓道。这两边的东西,都是给死人在地下过日子准备的。”
“那说不得,只能跟死人借用一下了。”谢随笑道。
秦念不说话了。
她在心中默默计数,待走过四对壁龛时,又出现了一具骸骨。
这具是平坐在地,他们尚隔几步远时已经望见,好歹算是有了点准备,但一靠近,便见那整副骸骨都是莹莹的蓝紫色,迎着火光一照,仿佛还在闪烁一般。那骸骨的骨架上还挂着一只瘪瘪的布袋,里面空空如也。
“这骸骨有毒,不可碰触,我们快走。”谢随呼吸起伏不定,往前疾走几步,却发现秦念没有跟上来,心中一紧,“念念?”
秦念站在原地,举着火把,目光冷得发亮,“你为什么还能这么冷静?”
“什么?”谢随微怔。
“你被视如莫逆的朋友扔进了这种地方,为什么还能这么冷静?”
谢随回答:“因为还有你在,我必须护你周全。”
因为还有你在。
这想法似乎很自然,他说出口的时候,既不害臊,也无犹豫。她也许不知道,从她六岁的那一年起,他就已经历过无数次比今日还要险、还要难的境地,但他都很冷静地坚持过来了,至少,是在冷静的外表下坚持过来了。
他总是想,念念还那么小,她还什么都不会,性格又那么软那么傻气,若是他一旦慌了主张,那念念该怎么办?
自己明明也只不过是个一二十岁的少年人,但却逼迫自己,把一切都承受下来,忍耐下来。这些,却不必让念念知道。
秦念终于走了上来,面色平静,也不知方才的那句话她听进去了几分。
越是往里走,这密道里的骸骨越多,地上、墙上,扔的、扎的、断裂的兵刃也越来越多,多数骸骨伤痕明显,应是死于打斗。
“这么窄的通道里,竟也发生过你死我活的武斗么?”秦念喃喃。
谢随低声道:“从这些骨殖的腐烂程度看,他们还不一定是同时进来的。我们最早见到的那两个人恐怕是死了一二十年了,但这些有的还挂着皮肉,可能不过两三年……”
他感觉到火光在微微地晃动,侧头望去,是秦念擎着火把的手在发抖。
他静了片刻,没有再安抚她,却是道:“这些人生前想必都是啸傲江湖的知名侠客,谁知死后却如此凄惨。”
密道中的空气一时滞重,秦念也没有再言语,她走在前面,谢随看不见她的表情。
他只能数着她的脚步。
直到他们在一具骸骨前停下。
这骸骨并没有什么特别,至少并不如之前那些骸骨来得特别。它倚壁而坐,全身骨架完整,简直连伤痕都没有,只在手边落着一把砍刀——不,那不是江湖人用的砍刀,而是一把屠户砍肉用的菜刀。
“你看这一具,有什么玄机?”谢随沉吟。
秦念不语,只俯下身捡起一块小石子,往那骸骨上激弹过去——
那骸骨遭石子一碰,刹那间竟寸寸瓦解,委顿在地!
谢随怜悯地盯着那把菜刀,“我听闻,圣上当年龙潜之时,好养武林异人。其中就有一位是屠户出身,出手飞快,看似只一刀,实际却能将人砍成十七八块,尸身骨肉一时还不会散落……”
“这些武功高强的江湖前辈,他们都死在这里,”秦念冷冷地笑了,“你猜,这条道路,到底会通向什么地方?”
***
这条仿佛永无尽头的、布满了死亡和刀兵的道路,时而是上行的,时而是下行的,时而是弯曲盘旋,仿佛是为了绕过什么东西。有时候他们还听见一墙之隔就是水声,猜测可能是水井,但他们却无法穿墙而过。
两人也不知到底走了多久,虽然壁龛中有食物,但也无论如何不敢停下来吃这里的饭。最初拿到的火把已烧尽,谢随不得不再次用长刀“牵”着秦念往前探路。黑暗之中,只觉手底的土墙越来越潮,空气里泛出草木的润意,甚至带着雨后的清香,谢随道:“可能快到头了。”
“不一定吧。”秦念道。
“哦?”
“如果你朋友没有骗人,那么他说,这条路是往南走的,意思就是,无论它怎么绕,最后都会通往长江。”
谢随顿住。
秦念好像是舒出了一口气:“我猜,我们眼下,正在长江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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