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2 / 2)
谢随忽而将长刀立在桌上,长袖挡住,悄悄地倾身过去,往秦念的唇上印了一个吻。
他惊讶于她的不作抵抗,退回去后,睁着眼睛看她半晌,轻轻地笑了。
秦念满脸通红地道:“不准笑!”
他却还变本加厉地来揉她的头发,桌底下她立刻狠狠地踩了他一脚,起身便噔噔噔地上楼去了。
谢随看着她的背影,笑得更加开心。
酒馆里顿时响起“啧啧”之声,谢随望过去,便见是那掌柜和小二都停了手头动作,便连那几个酒客都看着他,还对他举了举杯。
谢随这下可终于觉得害臊了,连忙端起桌上茶杯掩饰地一饮而尽,却又被那浓茶呛得几乎刻出来。
安静的酒馆中,顿时又是几声“啧啧”。
***
从镇江,到金陵,再到淮南,到上蔡……一个多月以来,这些城中的名医馆、老药铺,全都被一男一女骚扰了个遍。
那女子一身便于行动的浅青色劲装,身材虽是很好,但却在那不盈一握的腰间佩了一把鲨皮鞘的弯刀,于幽丽中透出几分冷酷。店铺里的伙计们原还在偷偷地瞄她的,她却径自将弯刀往柜台上一搁,冷冷地道:“大夫呢,看病!”
这时候,她身后不知何处又冒出来一个男人,一边掩面咳嗽着一边温言软语道:“念念,你不要吓着人家……”
那女子的神气好像一下子变了,撅起嘴道:“我怎么吓着人家了?”
谢随自从拿回了自己的刀,精神便似乎好了许多,闻言也不生气,只是笑道:“女孩子家家的,多笑笑才好看嘛!”
伙计们跟看戏法似地看着这女子换了副脸色,好不容易才有个警醒的,先一溜儿跑去后堂请大夫了。
从镇江,到金陵,再到淮南,到上蔡,秦念已经带着谢随看了不下十位大夫,每一位都只是摇摇头:“外伤我可以让伙计给你换药,但这内伤……恕老朽无能,那两枚金针若取不出来,老朽是怎么也不敢下手用药啊。”
秦念气笑了:“我就是让你来取金针的啊!”
大夫却比她更气似的:“你知道这是谁家的金针吗?这是北地神医蒯蓝桥的独门金针,凭老朽怎么取得出来?!”
秦念道:“你自己医术不精,怎么还有理了?”
谢随拉住了她的手,“好了好了……消消气。”又回头对大夫笑道:“那劳您开点金疮药了。”
每一次都是这样,抱着希望进去,又气哄哄地出来。秦念很生气,却又不知道该生谁的气,两人走出医馆,她便闷闷地用脚尖踢着石子。
“总是要去找一趟蒯神医的。”谢随牵着她手,看她一个容姿曼妙的韶龄女子却像小孩子跟脚下的石头较着劲,不由得发笑,“旁人可都看过来了啊。”
这医馆位于上蔡城的闹市中,这时候时近晌午,行人愈来愈多,确实有不少人朝这两人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秦念嘟囔道:“让他们看去!你……你那剔骨针留在体内,很疼吧,大哥哥?”
谢随笑道:“一点儿也不疼,简直像是长在我身体里的。”
秦念又撅起了嘴。
她想起这北上的一个多月,两人同吃同住,自己偶尔在半夜过后醒来,便会听见邻床男人紊乱的气息声。
她小心翼翼地坐起身望过去,借着夜色,只见他双眸紧闭,额上冷汗涔涔而出,但却咬紧了牙关不发出一点声音。她无从判断他到底是醒着还是睡着,然而片刻后他便会睁开眼睛。
她当即躺下装睡,还装模作样地翻个身。
谢随的目光好像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
那片刻真是太难捱了。那目光里仿佛是微弱如萤火的眷恋,又仿佛只是看破了她一般的平静。但是最后他收回了目光,披衣起身,竟出门去了。
到黎明时,他会再回来,那时他已一身清爽,看起来就如是没事人一般,手中还提着早点。他会坐到她床头揉乱她的头发,对她笑着说:“还不起来,就没饭吃啦!”
他的笑容那么好看,有时候她也希望自己能一直安心被他骗着。
这也未始不是一种福分。
第48章 兄弟(一)
秋风吹渭水,落叶满长安。
高高的宫城之上, 寒风猎猎刮过黄旗大纛, 阁楼之中, 皇帝已披上了厚实的大氅, 面前团着暖炉,身边谢贵妃娇娇软软地依偎着。
谢贵妃算来比皇帝也只小了十岁左右,但看起来却好像是小了二十岁。
天气太冷,自己又已经老了, 这样的境况下, 身边只要是有一个女人,身体温暖、柔软而芳香的女人, 那么无论是谁,好像都没有关系了。
即使是谢贵妃,好像也没有关系了。
在他们的身后,跪着一个人。
那人已经跪了很久,跪到秋气都侵入了双膝, 但他仍然不敢站起来, 甚至连头都不敢抬一抬。
他已经对皇帝解释过了。
他根据皇帝的吩咐,让少林等大门大派的人上门逼出秦念, 结果出来的人却是谢随;是谢随也没关系,从谢随口中还愁问不出陛下要的东西么?所以他将谢随给关进了极乐岛上的水牢, 派人日夜审问, 严加拷打, 无奈谢随却就是不说;于是他心中又生一计, 将秦念也引到那岛上去,那水牢的出口埋着极烈的炸药,只要谢随和秦念一道死了,那他们就算知道那个秘密,又还能兴什么风作什么浪?
但是皇帝听完了他的解释,却一直没有说话。
姐姐在一旁,好像也不知该怎样帮他,只能依偎在皇帝的胸口,玉手轻轻地给皇帝顺着气。
谢陌甚至不明白皇帝为什么要生气。
阴云压在那飞龙戏珠的琉璃瓦顶,这一日的阁楼上,原没有什么风景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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