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2 / 2)
弓箭倒还好,踏弩却是不许百姓私藏的,这些社员也都是有背景的世家、军官子弟,才能弄到这弩。
桓凌少年时参加过锦标社,因箭法好,百步之内能射穿柳条上系的金钱,被这位当时还只是录事的徐世兄看中,引他到本社见习。只是他当年学业重,没正式入社,后来又因居丧不能出门,好容易孝满又中了进士,自然更不好参加这种民间社团了。
但他骑射都好,有本事、有技艺,这些人就肯服气他,认他做朋友。
至于宋三元,虽然他是头一天来,但他的羽毛球技艺足以折服众人,不看人面也要看球面。徐社长看着人和球的面子,当即便吩咐从人去取个两石的蹶张*弩来,却又悄悄拉过桓凌提醒了一句:“宋三元文文弱弱一个书生,又不似桓贤弟你这般弓马娴熟,可开得动这样重的弩么?”
虽然他已叫人取了最弱的一副两石弩来,但看宋三元细胳膊细腿的模样……他还是打羽毛球更合适吧?
桓凌自然要替师弟争辩一下:“宋师弟从小随我家的师傅学过骑射,在福建时也常常每下乡劝农耕桑,倒不是那等文弱书生。”回头看见师弟叫一群球迷围在当中,听不见他们说话,便小声吐露心曲:“若他实在拉不开,我自然帮他上弩*箭,不会叫他出什么意外。”
徐社长这才放心,又玩笑地问道:“桓贤弟还有当年马上连珠五箭,皆中箭垛当心的本事么?”
桓凌但笑不语。
过不多久,便有人送来上好弦的踏弩。这种两三石的弩叫蹶张弩,顾名思义,不似普通臂张弩般放在手里拉弦上箭,而要单脚或双脚踏*弩环,双手扣弦,手臂、腰腿同时用力张弩,将弦挂到机括上。
他一手称了称弩身的分量,朝人群中招招手,喊声“师弟”,把正被人围观的宋时和他周围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他一个都察御史,竟起兴要开两石弩,还是单脚踏弩环,双脚踏能张开弩就不容易了吧!
宋老师一看见他半踩在脚下的大弩就淡定不住了,向周围粉丝们道了声扰,径直扒开人群里挤出去,大步走到他面前,羡慕又有点敬畏地看着那张硬*弩。
桓凌专心摆着架势,并没看他,却恰在他奔到面前时双臂较力,脚下同时蹬紧,猛一用力将弩弦架上,而后双手握着弩柄,缓缓从地上站起,对着远处覆着铁帘的箭垛瞄准,重重扣下了弩*机。
弦索在空中发出一声钝响,随即破风声起,弩*箭只在人眼中留下一道残影,便随着尖利的风声刺破长空,扎入了远在数丈开外的箭垛上,一箭穿透铁帘,正中红心。
宋时头一次现场看射*弩,还是一箭红心的超高级炫技,想夸他点儿什么都想不出来了,只能举起手啪啪啪用力地拍,边鼓掌边往箭垛走。
到那里才看出来,箭身竟已穿透铁帘寸许,深深扎入后面的草垛中。
守箭垛的人已将箭拔*出来,量着箭身入垛长短报了数,宋时忙要过来仔细观察。桓凌将弩*弓交给徐会长的从人,走到近前握住那只箭,含笑看了宋时一眼:“不必看它,你稍歇歇,我慢慢带你试射。”
第95章
肯去打球的人约着走了,河边只剩几个一心要练弓弩的, 和他们带来看场子的随从。两人送走徐社长一行, 桓凌又去马鞍下的袋子里拿出个干鲜果品、各色点心、糖食拼的攒盒, 让宋时没事吃吃零食,等他校好弩弦再上手。
宋时也把自己家带的竹杯拿出来, 叫他尝尝自家熬的酸梅汤。
酸梅汤提前拿冰湃过,竹筒外套着保温的棉套,触手微凉, 筒壁上结了一层细细的水珠。拧开竹筒, 杯中的梅汤还微微冒着白雾, 喝下去如一股冰线砸到腹中,打完球就不停往外钻的热气顿时消散了不少。
宋时自己先喝了几口, 精神起来, 拿着布巾到浅水处投了投, 拧得干干的往脸上一拍, 汗水与暑气彻底被擦掉了,又扔进水里投了一把, 回去扔给桓凌。
桓凌还比他期文些, 叠成小块抹着额头、脸侧、颈项, 待手干了又去调弦。宋时不懂这些, 站在一旁眼巴巴看着师兄重新上好弩弦, 双手持弩对着箭垛校准。
宋时知道这些技术调整一步也不能省,再怎么着急也只站在那里盯着,不敢说话打搅他。直看到他觉得自己也能上手调弦校准了, 桓凌才朝他招了招手,单手倒提弩柄将弩身抵在地上,叫他自己试着上弦。
弩弦是用细牛筋绞成,又粗又韧,绷得极紧,不用力拉根本就不动。宋时走到桓凌对面,先试着拉了拉弦,赞叹一声:“好硬的弦,难怪能射得这么远、这么有力道!这种弩弦是不是用一回就得调一回?”
桓凌笑道:“平常也是用两三次才调一回,方才他们把弦调得紧了些,我怕你拉弦时掌握不好力道伤了手,故将弦调得松些。这么调着是为好上弦,但射出来不像方才那箭那么有力,能一箭透过铁帘寸许了。”
射程虽稍差些,但对初学者来说,能把箭射出去才是最要紧的。桓凌一面给他讲解臂膊与双腿用力的技巧,一面帮他按着弩柄稳定弩身,待他双足踩实,手握的姿势、位置都合适了,才放心叫他运力拉弦。
宋时也是个有力气的人,双手拉紧弓弦,猛地往上挺腰。桓凌却伸手在他腰后托了一下,严厉地低喝道:“别这样猛地抻腰,小心闪着!从腿上用力,慢慢把腰直起来,手臂收——”
他一面说着,一面拍着宋时的腿、臂,教他如何用力。宋时按着他的教程全身运力,终于将弩弦拉开挂在机括上,又装上弩箭,兴奋地往后跳了两步,握住弩柄端了起来。
还挺沉。他得两只手才能端稳。
宋时本想耍个帅,拿枪一样竖着举过头顶再平放到眼前瞄准。可惜身边不是电影里会抱着鲜花看他耍帅的女主角,而是个不解风情的……弯男,见他把弩抬得太靠上了,立刻就抓着弩身往下压了压,还将头搭在他肩上,教他如何瞄准:“弩举平在眼前,目视望山与箭尖,与箭垛红心连成一线……”
弩上这个望山能起到瞄准作用,当然肯定不如现代的准,但技术好的对着这三点一线瞄准,足够射中目标了。
宋时双手托弩稍稍偏过头,闭上左眼,单靠右眼瞄准靶心,用心瞄了一会儿,欲扣扳机前又慎重地问了句:“能扣了吗?”
能了。桓凌帮着他托稳弩身,看向箭垛,说了一声“扣吧”,而后只听耳边弩机一响,箭声破风,远处便传来箭透铁皮的声音。
正中红心。
宋时手里还稳稳托着机弩,一声许多年没说过却最能表达激动、兴奋、不敢置信的“卧槽”却在这时候涌上喉头。
他居然中了!第一次试射就中了!
他半张着嘴,艰难地把那声几百年后人才懂的黑话咽回去,转过头死命地用眼神传达兴奋。他没说出口的话桓凌便替他翻译了出来:“做得好!我这些年也见过不少人练弓弩,再没有像师弟这样,头一次试射就能瞄得这样准的!”
他握紧弩身,叫宋时放手,朝他扬扬头,激动地说:“咱们去看那弩箭进得多深!”
宋时也不好意思把那么沉个弩扔给他拎着,便与他一人抬一头,连走带跑,一同兴冲冲地走到箭垛前。看箭垛的人从红心正中稍偏右的地方拔下箭,双手托着给他,敬畏地说:“不愧是文曲星下凡的状元公,第一次试射就有这样的好准头,小的跟着主人看了这么多年社中比赛,也没见过状元公这样的好手!”
一旁射弩的、射箭的、校弦的正经社员都叫他这准头惊呆了,拊掌叹道:“这世上竟有宋状元这般生就宿慧之人,文武双全,我等不能及也!”
连中三元就已经不是凡人能做到的,怎么引弓射弩都这么强!
宋时满脸兴奋,笑容收都收不住,摆摆空着的左手谦虚道:“诸位谬赞,我也只是误打误撞地中了。说起来多亏得桓师兄教得好,没有师兄帮我控弩,我岂有这般容易射中的?”
虽然他瞄准瞄的好多半儿是因为以前打真人cs有经验,不过这弩这么沉,要没有小师兄帮他托着弩身,估计他放箭时弩头会有一点下沉,就射不了这么准了。
桓凌春风满面地看着他,只说:“应当是师弟打羽毛球练出的眼力、手感,一上手便能瞄得这么准。我看师弟还不大累,何妨再练一阵?”
不妨不妨,接着射!我还能中!
宋时太喜欢他的体帖了,拉着他抬着弩跑回方才站的地方,又叫他帮忙托着试射了几回。虽然不能把把都中红心,但有个开门红,后来射的距靶心又不远,仍是叫正式社员都要羡慕的成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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