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2 / 2)

加入书签

他居然真被当成艺术大师了!

这些百姓都信了,朝廷里的人不会也信了,将来叫他制曲排戏什么的吧?

他不知道是该骄傲好还是该担心好,心情复杂地摇了摇头,自嘲道:“这宋状元也不知写了多少种《白毛仙姑传》,福建才只一部诸宫调,进京就又出了杂剧,未知别处是否还有其他唱法的本子。”

桓凌忍俊不禁地说:“既然是宋三元,至少得出三种吧。这不是才见识了杂剧,还未听见有说话人拿他当本子的呢。”

摊主冷哼一声,真心实意地跟他们告状:“这位公子不知,西教坊胡同瓦子里已有小说人在说这故事了。原先我听着诸宫调就觉着好,可惜宋状元中不曾进京时,那些人不识高低,不懂得讲它。如今宋状元文曲星高中,叫圣上连点了三元,他们才忙不迭地借这风头改这好套曲儿!”

宋时忙谦虚了一句:“故事是好故事,只是写得偏颇了,未能曲尽这故事后的深义。”

后面桌上的人轻轻“嗯?”了一声,似有些异议,那摊主却是个真曲粉,听他说这话当场便不乐意了,替他辩驳道:“怎么偏?未尽什么深义?那是状元手笔,状元写不出深义,难道寻常书生能写得比状元还大气?”

别桌客人纷纷看向他们,正好奇摊主跟宋时在吵什么。然而就在此时,那辆大车下一阵哄闹,顿时将这点波澜遮掩了过去:“杨喜儿出来了!好个娇娘!”

摊主顾不得吵架,以不合年纪的利落劲儿攀到凳子上,鼓掌喝了一声:“好!好模样!好身段儿!活脱脱是个仙女下凡了!”

宋时跟桓凌叫他的激情带动,也站起来朝车上看了一眼,不禁双双“噫”了一声——这妆容手法好熟悉!这不是他教当初给祝姑姑设计出来的吗?难道他们夫妻又来京里趁食了?

两人面面相觑,宋时便说:“要不咱们近前些看看,到底是不是故人?”若是的话,还可以邀他们帮着写写新戏,上回他们双方合作相当愉快,赵悦书求他写的新戏交给孟三郎改编,倒比给不认得的外人更合适。

他看了一眼桌上都适合凉吃的东西,索性朝桓凌伸手:“咱们先去看一眼,叫摊主别撤了咱们的菜,等看完回来再吃。”

看完回来,冷淘就成砣了。

桓凌含笑跟着起身,回头吩咐摊主:“这两碗面便不……”

他回身去找摊主时,目光扫过身后那桌旁一个侍立的仆从,未出口的半句话忽地哽在舌尖,下意识看向桌子上首的人。那人与他目光相对,也猛地涨红了脸,低低叫了一声:“舅兄。”

这一声叫出来,桓凌堵在胸间的那口气才忽然落下去,而对面拔腿就要走的宋时却僵在了桌边。

能叫桓凌舅兄的人……天底下好像只有一位?

这算是情敌相遇……呃不对,他们也算不上什么情敌,只是前后任而已。虽说后任来的时候他这前任还没卸任,但毕竟事情过去了,大家都要面子,这种事情提出来对谁都没好处。

他缓缓地、轻轻地抬到空中的左脚落地,转向正对着自己的方向,屏息凝神,恭敬地看向那位虽未曾见,却在他生命中留下很重要一抹的周王殿下。

幸亏刚才他们只说了搬家的事,没提那两位皇子的婚事,不然这会儿就可以等着周王披上一身黄衣裳,判他个不敬皇室的大罪了。

桓凌刚要举起来行礼的手也被那一声“舅兄”劝阻在了空中,便装作拿钱的样子伸到袖里取出了个荷包,强作笑容道:“不想在此处见到周……妹夫,我与宋贤弟是来寺里许愿的。今日有缘,周妹夫何不同我等到灵泉寺清净地坐坐?”

周王微微低头,有些挣扎地说:“本……本来我也是带人来上香的,不过听说这里有好戏,便耽搁了一会儿。既然舅兄相邀,那咱们便先到寺里去吧。”

台上的旦角正唱着欢快又凄楚的曲子,周王的心情也是这般从欢快落到凄楚,放弃了难得一见的杂剧,强颜欢笑地带着人朝车子走去。

到了寺里,随侍周王的太监便去包了间宽敞清净的僧房供他们说话。几人前后进去,待内侍将门窗关上,桓凌便一撩袍子,拉着宋时与自己并肩下跪行礼。

周王连忙虚托一托,说道:“舅兄与宋状元不必行此大礼,这是在宫外,咱们只论家礼便了。”

不不不,桓小师兄跟你论家礼就得了,我可不敢论!

宋时郑重地行了全套大礼,口称“臣”,拜了几拜才从地上起来。周王虽然有些腼腆,却明白他的心结,亲自扶他起来,含笑劝道:“宋状元不必如此,本王知道你与王妃曾有过婚事,这也并不是什么大事。王妃高洁,宋状元端方温厚,本王自是相信你们的品格。”

宋时苦笑道:“谢殿下体谅信任。臣与王妃订亲是为父母之命,退亲也是长辈作主,实则两人几乎不相识。臣当初也曾忧心殿下会因这场婚约不快,如今才知殿下宽宏至此,是臣枉自多虑了。”

周王温文地笑了笑,将他扶起来,说道:“宋君从今后可以不再担忧了?”

宋时拱手谢恩,桓凌也替他谢过周王的看重和宽慰,又毫不留情地问:“殿下何故白龙鱼服,去那三教九流混杂之地?”

周王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目光落到脚前,低声道:“本王是为父皇、母妃祈福而来,只是方才走累了,就在寺外歇了歇,并未用过宫外的东西。”

桓凌微微点头,拱手道:“臣闻千金之子侍不垂堂,还望殿下为圣上、为天下人善自珍重。”

周王忙答应了,又看了宋时一眼,道:“宋状元且请退下吧,本王有些事要与舅兄说。”

宋时当即跟着内侍到了另一处僧房,周王见他们出门了,才带着几分羞涩说:“本王今日来灵泉寺亲自上香礼拜,还为一件事事——元娘入宫已经有数月了,我年纪已长,也盼着能早些要个孩儿。不过元娘在宫里不能出来,我听人说这灵泉寺是千年古刹,求什么都灵验,所以趁着今日节假,来这里求一求……”

桓凌听他说这话,便有种为人臣子有负君恩的惭愧。虽说这孩子不用他生,可他妹妹入宫不是普通妇人嫁人,而是以臣侍君,就必须为皇家开枝散叶,绵延后嗣。虽说他妹妹入宫时间不长,可后面两位皇子都长大了,周王急着要孩子,这便是他们做臣子的对不住皇家。

他无声地在心底叹了一声,行礼谢罪,愿周王这一次能顺利求得皇孙。

周王托起他说:“舅兄不可这样。王妃也才刚入宫数月,此事又急不得。我只是自己有些心急才来求一求,实则我们夫妇还年轻,这孩子来得早些晚些都不要紧。”

桓凌垂首道:“臣也陪殿下一同到佛前祝祷,殿下定能如愿以偿。”

周王眼中光芒闪动,怀着期望:“便不是男儿,是个女孩儿也好。我和元娘若能有个孩儿,两个人才是真正性命相连,不管是男是女,我都要教他无忧无虑地长大,不必背负……”他忽觉说得有些不对,抿唇而笑:“我只要这孩子平平安安出生,快活长大,别的都无所求。”

当今天子正在盛壮,后面的皇子们也一个个地成年了,将要成亲、开府、到部院行走掌权,到时候朝廷也好、周王府也好,都难复今日这样的清净。只怕这孩子生下来便要负着重担,过不上他想给予的安生日子。

周王微微摇头,又对桓凌说:“舅兄这般年纪,又是进士,也该考虑成亲之事了。终不成你也学林和靖梅妻鹤子?父皇也十分喜爱舅兄,曾说过舅兄是个通脱明白的人,若你看中什么人,倒不妨到宫里求个指婚的恩旨。”

桓凌稍露笑容,低声答道:“我看中了人,自然要先求得他家父母准许才能进宫求旨意,不然岂不是强娶人家了。”

周王眯了眯眼,皱着眉问道:“舅兄此言,莫非是有中意的心上人了?”

桓凌笑道:“请殿下带臣一同去为陛下、娘娘和殿下、王妃祈福。待祈福之后,臣还能为自家求一求姻缘。”

周王叫他说得又不敢确信了,带着桓凌先去大殿拈香祈福,祈求社稷安稳、百姓安居,又求佛保佑圣上、贤妃与他们夫妇平安康健,最后到观音殿前求菩萨赐子。

他舅兄也跪在一旁虔诚祈福,肯定是没有子可求的,却不知是求的怎样的因缘,叫这位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的进士如此耗心费力。

做完这不宜让普通朝臣知道的祈福之举,他才又让人叫来宋时,体贴地问他入朝后感觉如何,可有什么不方便有没有。

宋时按着礼部练过的经验,干巴巴地依着礼制答了,也不敢学前世电视剧里那些答法,怕踩着朝廷礼制的雷区。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