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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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条掉鳞的不新鲜带鱼直到菜场快到下傍晚时才卖掉,媚眼不知道抛出去多少,才三文不值二文地卖给一个为她美色所迷惑的退休老阿叔。

菜场收摊出了菜场大门时,外面竟然在下雨,怕浪费电话费,就没打电话给阿三头,旁边蔬菜铺随意买了两个拌菜,跟老板多要了一个塑料袋,套在头上跑回家。一到家中,发现死男人竟然在家,正躺在他老娘的床上看滑稽戏,不过看伊摆在门槛旁一双开口皮鞋上的新鲜泥水,应该是刚进门没多久。

她换上拖鞋,才跨进房间一步,就发现房间布局好像有点变化,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反正早上出去的时候明明不是现在这样。再仔细瞅,才察觉是吃饭台子旁边堆积的破烂增加了一圈,比早上多了几只点心盒子和一捆纸板箱,以及饮料瓶若干。不用问也知道,金老太今天又去小区垃圾堆里捡破烂回来了。

她一天生意做下来,累到没力气去吵架,手上东西一丢,去灶台上取了一瓶黄酒过来,为自己倒了一杯,就着带回来的熟菜,自斟自酌了起来。

阿三头滑稽戏看得入迷,突然听见动静,一回头,见是老婆,吓得赶紧跳下床,向她请安问好:“老婆你回来啦,今天生意好不好?你人累不累?”

“出门了?去哪里了?”

“刚想和你说,今天我去久光百货地下超市逛了一天,刚刚回来。”其实超市是下午才去,一整个上午都去打牌去了,当然这个不能和老婆说,一说就要发疯。

“又跑去试吃了?省下那点小钱,还不够来回交通费!”

“什么话?我乘地铁难道不会闸机下钻进钻出?要什么交通费啦?我出门从来都不花一分钱的好伐!”又颇为遗憾地讲,“今天是进口水果节,试吃到很多进口水果,可惜没办法给你打包一点带回来。”

带鱼西施懒得理他。他继续讲,这回听着美滋滋的:“我水果试吃好,去旁边麦当劳坐了一会儿,研究了一会股票,几个快递员小伙子也在吃饭,他们买的一包薯条一直没动,我随口问他们还要不要,不要就给我,你猜怎么着?他们干脆又帮我买了一杯饮料。现在的外地人,素质也提高上去了。”

带鱼西施都不看他一眼,专心喝自己的古越龙山。阿三头看老婆面色终于缓和稍许,这才敢凑近前来,谄媚问:“老婆,今天生意怎么样?赚到多少?零花钱能不能给一点?老娘退休工资要下周一才能发下来。”

他不提老娘还好,一听老娘两个字,再看他凑到近前来的那张同他老娘一模一样的讨债面孔,带鱼西施就莫名生气,用筷子指着一屋子的破烂:“这么小的半间房,人都挤不下,还要堆这些东西,塑料袋子,纸板箱子!光挤也就算了,还臭!这日子怎么过啊!这个地方,就是猪住也委屈!”

“怎么今天火气这么大?是谁惹你生气了?别骂呀。”

“偏要骂,戇比样子!戇比样子!戇比样子!”

第34章 paradise

阿三头被老婆一骂,忙讲:“哎呀,你别嚷嚷呀,要是看不惯,等明天老娘出去,我不会偷偷扔点出去么?”

金老太这时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开始发声了:“谁敢动我一个宝贝瓶子,我明天就把全长宁区的垃圾都捡回家!”

带鱼西施筷子一丢:“听听,听听!明天扔,她后天再给你捡回来!这个屋子里,我最想扔掉的是你老娘,你要扔就扔她!”

“声音小点,小点。晚饭想吃点什么,我叫老娘去做。”

“三句话离不开你老娘!你自己是死人么?哪天你老娘死了?你还怎么活,你是不是去地下陪她!”把男人骂的哑口无言,不敢再发一声后,带鱼西施继续絮絮叨叨抱怨,“我在外累死累活,你倒好,不是赌钱,就是挺尸,要不就跑到哪家超市去试吃。你这种男人,还不如死了算了,活着都浪费空气!”

“好好的,说什么呢?我死了,你可怎么办?我放心不下你呀!”

“滚你娘比,屁话少讲,去把盆里我昨天泡的衣服洗掉。等下叫你老娘做点笋烧肉来吃吃!”

一声令下,阿三头赶紧跑去洗衣服。

金老太年纪大了,肠胃功能不好,常年便秘,本来都是去公共厕所蹲的,现在年纪大了,腿脚渐渐无力了,蹲不动了,只好改在家里上马桶。本来已经在墙角一块帘子隔出来的空间内无声发力了很久,正到紧要关头,听见儿子动静,急的赶紧拎裤子跳起来,叫喊:“阿三头,你给我放下来!男做女工,越做越穷!不能做,不能做!”

带鱼西施刚刚光顾着生男人气了,都没看见金老太是从哪旮旯蹦出来的,虽然是三五不时就能听到的言论,但还是听一次气一次。所以这次一听,还是气得咬牙直笑:“啊哟,老娘捡破烂,儿子丧劳吃低保,我当你们金家已经是长宁区首贫,原来还能再穷一点!”

金老太兀自喊:“阿三头,女人的贴身内衣你不能洗,晦气!不吉利!你只管回床上去休息!”

带鱼西施将手上筷子一摔,斜着眼睛看眼前这个;老太太:“老棺材,拎不清!我同你港,等到你哪天卧床不起时,看我不耳光伺候,哪天心情不好,再给你一碗热汤热水灌下去!”

金老太把宝贝儿子喊回来,回头与儿媳道:“我老了,还有人灌一口热汤热水。你老了,只怕连灌都没人去灌。”

这话戳心又戳肺,带鱼西施当时就给气哭了,黄酒瓶子往门外一摔,溅起一地碎玻璃渣子后,再左右看看,从门后抄起一把闲置生锈的杀鱼刀,要和金老太的宝贝儿子同归于尽。

阿三头吓得屁滚尿流,一溜烟钻到床底下,躲在床底下同婆娘交涉:“你看你,冤有头债有主!你回回受气都要来杀我!这算什么事!”

带鱼西施刚刚是气昏了头,闻言转头去找金老太算账,金老太丝毫不慌,从兜里掏出一把药丸,撒到嘴里,干吃了起来。

看到老太太手中药丸,手爪子在触碰到老太太的衣服前一秒及时撤回。

这老太太退休工资比他们夫妻两个的收入加起来都高,带鱼西施混乱的头脑尚存一丝理智,于是转手就去掀床,怒气冲冲喊:“反正一山不容二虎,一家不容二主,这个家只能有一个女主人,有我没她,有她没我!”

阿三头低声下气劝:“好老婆,你别忘了,这是过世的老头子留给咱老娘的房子,不是咱们两个的家。”

带鱼西施那个干瘦身材,床她哪里掀得起来,就跟那蚍蜉撼树似的,累死,床也没动一下,气得一挺身,往地板上一躺:“你个没卵用的缩男人!戇驴!一辈子只能靠别人,你枉为人哪!”

阿三头灰头土脸,依旧苦劝:“一盆衣服罢了,你不闹的话,我等会就不能偷偷给你洗掉了?至于么?”又去埋怨金老太道,“老娘,你下回少讲两句,天天这样闹,你儿子身体吃不消呀!”

带鱼西施在屋子里打着滚的哭,一面哭,一面还要继续挥舞杀鱼刀,阿三头怕自家婆娘误伤着老娘,于是又劝金老太说,“老娘呀,你先出去避一避,别给碰着了,伤到哪里,你儿子也不忍心。”

金老太角落里找出自己的纱巾,扎在头上,然后从门后拿起自己的拐杖,慢慢出门去了。

阿三头一看她像是要出远门的架势,心中当时一空,也不怕刀砍了,从床底下钻出来,喊道:“老娘,老娘!”

他老娘回头说:“阿三头啊,你老娘先去亲戚家散散心,你快回去吧,外面下着雨,闷热,你身体吃不消!”

带鱼西施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一跃而起:“伊退休工资卡呢?带走了吗!”

阿三头讲:“没,还在我皮夹子里。”

带鱼西施不信:“你去拿来我检查!”

“放心,”回头把钱夹子找出来,打开给婆娘看,“看到伐?老娘这么疼我,怎么会带走工资卡?”

带鱼西施重新往地上一挺:“你个缩男人,我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坏事,才眼瞎跟了你!我的命,就像那黄连水,娘个比,苦透苦透哇!”

金老太拄着拐杖穿过镇宁路,等她一步一步走进江苏路的小弄堂时,雨终于停下了。小弄堂里面有几个放学早的小学生在追逐小皮球嬉笑玩耍,小皮球滚到金老太脚下,金老太弯腰捡起:“这个小皮球不错,借给阿太玩一玩。”

小皮球的主人跑来,结结巴巴求金老太:“阿太,这是我的呀,你还给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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