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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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来无事啊。”萧驰野把马鞭抽了个响,天空中的海东青便倏地扑落在他肩头。他说,“熬鹰玩马,我就这点本事了。”

“年后等你当了差,可有的忙。”纪雷说,“阒都新贵!我明日不当值,一道吃酒去?”

萧驰野说:“酒不好,我不去。”

纪雷笑出声,说:“好酒,定是好酒!不是好酒谁敢请你二公子来?晚些我去登门相邀,世子可有闲暇一同去玩一玩?”

萧驰野摩挲着骨扳指,说:“我大哥么,不喜这些。怎么,光是我去,还算不上排面?”

纪雷连忙说:“这话可不是我说的!二公子,就这么定了。”

萧驰野应了,打马要走,临去时才想起来似的,问:“那余孽看着如何,腿脚能走?”

“走是能走,”纪雷说,“但看着不太灵便。廷杖有几个不留后伤的,能走已经是他的运气了。”

萧驰野倒也没多说,策马就走了。

* * *

晚些昭罪寺的杂役送饭来,沈泽川点了油灯,却没有碰饭。他抄着油灯,沿着大殿侧旁的小廊走了一圈。

这里积尘已久,有些厢房破败,门窗都烂了。沈泽川见着几个尸骸,风一吹就倒了。因为没有寻见活物,他便回了大殿。

佛像已塌,香案陈旧,却很结实。下边大小合适,沈泽川挂了破幔布,就和衣躺在底下。腿上遇寒阵痛,他耐着痛,闭目算着时辰。

后半夜细雪新下,沈泽川听着两声夜枭叫。他坐起身掀开布,看见门前的纪纲正跨进来。

“吃了饭,”纪纲打开包袱,“就打拳。这夜里遮不住风,太冷了,睡着了师父怕你病。”

沈泽川看那油纸包裹着的烧鸡,说:“病中忌荤腥,师父,你吃吧。”

纪纲给他撕着烧鸡,说:“屁话!你正该是吃饱肚子的时候。师父喜欢吃鸡屁股,在家也爱吃得很,你留给我。”

沈泽川说:“我跟着你走,你吃什么,我吃什么。”

纪纲看他一眼,笑了几声,说:“臭小子。”

师徒俩分了烧鸡,纪纲似乎生了口铁牙,把鸡骨头也嚼碎了。他把葫芦递给沈泽川,说:“要是实在冷得受不了,就喝酒。但是不要喝多,像你哥一样,按着量抿。”

他们这些日子没提过中博,没提过端州,更没有提过茶石天坑。师娘和纪暮像是师徒二人心照不宣的伤口,他们都自以为隐秘地遮盖着,殊不知血已经流出来了,痛是共存的。

沈泽川抿了一口,递给纪纲。

纪纲不接,他说:“戒酒了,师父不喝了。”

殿里沉寂下去,没有门的遮挡,细雪就落在眼前,成为漫漫长夜的唯一景色。

纪纲说:“愣什么呢。”

沈泽川说:“师父。”

“有话就说。”

“对不起。”

纪纲沉默半晌,说:“不是你的错。”

沈泽川手指紧扣,他盯着雪,仿佛眨一眨眼,就会落下泪来。他声音发涩,说:“你去茶石找我们了吗。”

纪纲缓靠着香案,身躯埋没在阴影里。他似乎寻找着自己的声音,过了好久才说:“去了,找到了。”

找到了。

纪纲找到了大雪深坑里浑身是箭的儿子,他跳下去,踩过那厚厚的尸体,翻出了纪暮的身体。

纪暮才二十三岁,刚升了端州守备军的小旗。铠甲是新的,穿上的那日,花娉婷在锁里给儿子挂了个平安符。纪纲找到他的时候,他冻得青紫,与他的同僚冻在了一起。

沈泽川略仰起头,说:“师父,对不起。”

纪纲已经老了,他搓着白发,说:“他是兄长么,应该的。那都不是你的错。”

雪又下了一会儿。

纪纲蜷缩着手脚,说:“谁晓得边沙秃子会来。他当了兵,冲去了最前边,是没办法的事情。我教他拳法,他又生了那个性子,你让他跑,不如杀了他。他平素见着人受苦受累都不忍心,他怎么,他怎么会跑呢?”

“不是你们的错,是师父不好。我酗酒无度,你师娘骂了那么久,我都没有戒。骑兵来时,我拳也打不好。我这个年纪,老了废了,早已经不中用了。”

葫芦被打湿,沈泽川握着葫芦,一言不发。

“老了废了。”佛像后边突然探出个脑袋来,笑嘻嘻地说,“老了废了!”

纪纲犹如豹子般跃起,喝道:“谁!”

这人蓬头垢面,逐渐探出身,学着纪纲说:“谁,谁!”

纪纲听清这一声,按下沈泽川,失声愕然:“……齐太傅!”

这人倏地缩回头去,踢着佛像,大声嚷道:“不是!不是太傅!”

纪纲几步追到佛像后,见他要钻洞跑,不禁扑捉住这人的脚踝。这人顿时发出杀猪般的呼声,他喊着:“殿下!殿下快走!”

沈泽川捂住了他的嘴,和纪纲齐力把人带了回来。

“这是什么人?”沈泽川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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