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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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纲先把丁桃背上的土拍掉,说:“我早就跟你说,光用偷奸耍滑的那一套迟早要吃亏!适才上了身就该给他一记‘赤冲斗牛’,你怎么还犹豫了?”

丁桃委屈,擦了把脸上的汗,说:“他吃我糖,昨天还跟我称兄道弟呢。”

乔天涯这才抱起手臂,靠着柱子冲费盛吹了吹口哨,说:“老费,你不行啊。”

费盛索性脱掉了脏兮兮的外褂,笑骂了句:“龟孙子来试试?这小子力气顶了天。”

沈泽川略感惊讶,他见过力气最大的人就是萧驰野,不需要旁物相助,单靠臂力就能拉开重达百斤的霸王弓,单臂扛他上马下河都不成问题。但即便是萧驰野,在历熊这个年纪也没有这样地可怖。

“你爹娘里头,哪个是边沙人?”纪纲把丁桃拉到背后,上前几步,问历熊。

历熊屁股摔得疼,枷锁是没了,可脚上的镣铐还在。他原本就不情愿进来,又被费盛给套出了火气,适才还被纪纲击退了,眼看丁桃回到檐下有的是人哄,便一瘪嘴,仰头大哭起来,蹬着腿,说:“你们怎么欺负人!”

沈泽川垂了袖子,对纪纲说:“这还是个孩子呢。”

纪纲察看着历熊的肩背,说:“适才看他打架毫无章法,全是凭着这一身蛮力……倒有点摔跤的意思。小子,你跟我老实说,你爹娘里边是不是有个边沙人?”

历熊不理纪纲,他什么也听不进去,哭得格外难过。他打小就跟着雷惊蛰,如今没有了雷惊蛰,他就像是被扔在街市上的小萝卜头,六神无主,无依无靠。

沈泽川被这哭声震得头疼,他昨夜没睡好,站久了哪都累,便对丁桃说:“把你的糖再给他一些。”

丁桃更委屈了,他慢吞吞地在袖袋里摸,最后扒出油纸,说:“……化了。”

乔天涯掐了枝掉在地上的花,咬在齿间看着历熊直笑,迈过栏杆,蹲在历熊跟前,挥了挥手,说:“哥哥给你把镣铐解了,叫人给你拿饭吃。你是想吃米,还是想吃面?”

历熊打了个嗝,脸上的鼻涕晶亮,抽噎着说:“我吃肉。”

* * *

竹帘半吊,屋里头凉快。

历熊一个人盘腿坐在小案前,用手抓着肉,大快朵颐。丁桃偷偷数着盘子,觉得自己都要数撑了。

“他娘多半是被边沙骑兵掳走的女子,茶石河沿岸乱得很,早些年常出这样的事情,端州守备军也不想过境去追。”纪纲半侧着身,端详着历熊,说,“但是这么强壮的体魄,他爹恐怕也不是个普通人,不知道怎么就落在了土匪手里。”

“如果真有边沙血统,被遗弃反而不奇怪。”沈泽川回想着历熊刚才的力气,说,“阒都案宗里有边境每年被掳走的人名呈报,端州最多,那些被掳走的女子若是怀了身孕,边沙部也不愿意养,会把人再扔回茶石河沿岸,但是原先的人家也不肯再收。”

费盛才换了干净袍子,见乔天涯没吭声,便说:“他要是恰好流落到了土匪手里,那倒罢了,就怕是土匪专门养起来的。”

“那也不会,”纪纲微微摇头,“你没有见过边沙人,他们与我们一样,不是人人都能生得这么魁伟。你看那离北铁骑,入伍除了要求户籍,还要求体格,但也没有都像离北王那样强壮。我是觉得这小子的爹不太像普通人,光是这份力气,在边沙骑兵里也能谋个一官半职,但就我知道的那些紧挨着中博的边沙将领里,没有这样的人。”

“小子,”乔天涯喝着凉汤,说,“你肉也吃了,该回话了。”

历熊嘴里还有肉,没空说话。他用眼睛看了一圈人,最后落在沈泽川身上,含糊地说了句什么。

丁桃趴着半身,细听了一会儿,转头对沈泽川说:“公子,他问你怎么戴着耳坠子……公子想戴就戴啦,你怎么这也要问……哦,你以前见过一样的……不一样?到底一不一样啊……嗯嗯……公子的这个玉珠子才不是买的……你见过?”

历熊咽下肉,顾不得擦嘴,看着沈泽川说:“我见过你,在茶石河的‘格达勒’!”

第127章 秃鹫

纪纲倏地起身, 说:“胡说!”

历熊虽然被纪纲击退了, 却不怕纪纲,斩钉截铁地说:“我没有胡说, 我见过他, 在格达勒有他的画像。大哥以前就住在那里, 我记得可清楚了!”

费盛暗道不好,他自认为还没有成为沈泽川的心腹, 有些事情不是他能够坐在这里听的, 便马上起身,说:“我看他也吃得差不多了, 主子, 我去跟厨房说一声, 肉就不用继续上了。”

费盛一退,沈泽川便请纪纲先坐,对历熊说:“你仔细看,确定是我的画像么?”

历熊两指攥着拭嘴的帕子, 又端详了沈泽川片刻, 迟疑地说:“有些像……又有些不像……”

沈泽川心下微动, 拨了拨凉汤里的勺子,垂眸说:“你见过的画像是个女人吧。”

历熊恍然大悟,说:“是了,那是个女人,你是个男人。”

沈泽川在短短一瞬里有了许多猜测,他看着凉汤里被搅动的酸梅, 回想起了周桂曾经说过的话,又想起了母亲白茶,以及才回到敦州境内的雷惊蛰。

“‘格达勒’是什么地方?”沈泽川不动声色地问道。

* * *

“格达勒在茶石河以东,属于边沙境内。最早是中博响马躲避中博守备军追捕的暂居地,后来他们干起了倒卖良家女的营生,被以我大哥澹台龙为首的两州守备军给剿掉了,残余的人投靠了边沙骑兵,当时游荡在此的是边沙嘹鹰部。”澹台虎仰头看着猛穿越云层,说,“雷惊蛰就是从那里出来的,他离开朱家以后无处可去,想跟着中博响马起家,便到了格达勒。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在那里没能组建起土匪群,最后还是回到了端州,跟雷常鸣碰了头,才开始发迹。”

“因为澹台龙剿掉了格达勒的响马以后,嘹鹰部就北上了,原先投靠他们的那批响马也跟着北上了。”晨阳蹲在地上,搓了把干土,“嘹鹰部现在是悍蛇部的后备骑兵,边沙人的猎隼全部都由嘹鹰部驯养。他们最初在边沙十二部里的地位不高,相当于‘鹰奴’。可是在二十年前,嘹鹰部出现了一位‘俄苏和日’。”

澹台虎不是离北人,不知道这个称呼的含义。

骨津在侧解释道:“就是‘英雄’。”

“你知道边沙是由众多部族组成的吧?”晨阳回头,对澹台虎笑了笑,“只有出现过‘俄苏和日’的部族才能被称为十二部之一,巧合的是,咱们王爷和这位俄苏和日是同年出生。王爷自落霞关建立了离北铁骑,这位俄苏和日在大漠征服了嘹鹰、勾马、长鹫三部,他凭靠着猎隼击败了北边悍蛇部的老蛇王,从此成为边沙自永宜年以来唯一一个统帅四部的‘大俄苏和日’,也成为了离北的宿敌。”

澹台虎吃了一惊,说:“难道是……”

萧驰野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背后,仰头饮尽水囊里的水,系口子时接了句:“就是阿木尔。”

他们让开路,萧驰野踩上了土块,看着远处的鸿雁山。

“阿木尔是边沙如今最有可能做大君的人,他有收服十二部的野心。”萧驰野鼻梁高挺,在侧头时,有些阴影。他继续说:“他组建了边沙最强劲的骑兵,成为了有史以来攻入大周最深的人。老虎,你现在看到的边沙骑兵实际上是由阿木尔更改后的边沙骑兵。他把勾马部的马与嘹鹰部的猎隼结合在了一起,放低悍蛇部的高度,却加快了悍蛇部的速度,并且完成了能和离北在空中一战的布局。”

“放低了高度?”澹台虎看向浪淘雪襟,说,“主子,离北的战马和悍蛇部不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萧驰野笑出声,但是他笑容很淡,说,“一开始,老爹为了跟上悍蛇部的速度,在落霞关开辟了新马场,不再使用来自锁天关的战马。离北铁骑现如今的战马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养育的,体魄健硕,都是鸿雁山下的野马,也是悍蛇部曾经使用的马种。可是后来阿木尔过早地觉察到了弊端,他认为同样的马种,离北铁骑的负重能力更加强悍,一旦离北铁骑卸掉铠甲,悍蛇部的速度就不再是优势。于是他拿掉了悍蛇部在鸿雁山的马场,换上了勾马部的矮种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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