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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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泉藏在袖中的拳头攥起了冷汗,他退到门边,过了许久,又悄悄地斜过目光,从门帘的空隙里,看见李剑霆的裙摆,对她适才那句话惊疑不定。

* * *

沈泽川的返程不算快,雨雪天路不好走,费盛不敢马虎,生怕沈泽川在半道上病了,因此事事躬亲,即便有离北铁骑随行,马车内侧仍然由锦衣卫守着。每日的补药煎煮,也都有费盛盯着。

马车过了边博营以后就停了下来,因为马道被泥潮冲毁了,修复要耽搁一天,队伍便要在此露宿。

沈泽川下了马车,带着丁桃在跟前遛马。

“这马公子给起名了吗?”丁桃枕着双臂,倒着身走,问道。

“叫它风踏霜衣。”沈泽川牵着马,摸了摸它的鬃毛。

丁桃了然地握拳,说:“好听啊,跟主子的浪淘雪襟搁在一起正好!”

沈泽川看向南边,丁桃也转身看了过去,他说:“往那边跑八九天就是敦州了呢。”

“这么近,”沈泽川颇为意外,“我看周围没有离北的驿站。”

“原先是有的,后来荒废了,”丁桃说,“现在都是往东北方向跟边沙人打嘛。”

沈泽川呵着热气,转开了目光,跟丁桃又散了会儿步。

晚上费盛带着人守夜,跟离北铁骑坐在篝火堆边烤火,缩着脖子说:“离北是真冷啊,这还没到冬天,交战地的雪已经下了。各位兄弟不容易,吃肉!”

随行的离北铁骑是个游击,也不跟费盛客气,围坐在这里大口吃肉,说:“离北的雪都下得早,往年这会儿该回家了,只留几个边营守线。”

“我看这仗停不了,”费盛接过马上行,灌了几口,辣得大呼过瘾,“要是没有你们在这头顶着,南下各州都要遭罪。”

“没办法的事,”游击吃得红光满面,说,“我们是离北铁骑哪。”

费盛顿时感慨起来:“人人都说离北铁骑是北边的铜墙,都是铁打的真汉子,我以前在阒都就很佩服。当时那韩老狗一看离北盛得恩宠,就爱拈酸吃醋,乱放狗屁,我就不服气,顶撞过他许多次呢。现在真到了离北,果真没错,诸位兄弟值得结交!往后啊,大家要是到茨州办事,什么也别准备,下了马去衙门报我费盛的名字,我给诸位兄弟安排!”

游击高兴,拍了费盛一把,说:“够义气!”

大家相谈甚欢,又吃了好些肉。晚上火不灭,以防狼寻着味过来。离北铁骑有巡夜队,在周围转了几圈,回来时俯身在游击耳边说了几句话。

游击抹了嘴,神色一敛,说:“戴甲!”

费盛立刻跟着站起来,后边的锦衣卫也霎时间醒了。

沈泽川没睡,在马车里就着烛光看最近从茨州来的信。听着脚步声,没抬头,问道:“附近有人?”

费盛提着刀,在车门边飞快地说:“离北的夜巡队在南边发现了车马的痕迹,主子,这里靠近边博营,六月边博营遇袭,那投石车也是从南边绕过来的。”

费盛虽然爱讲话,但观察力非凡,并且听记一流。他没有丁桃那样过目不忘的本事,却能把经手誊抄的每件事都牢牢记在脑子里,不会错过其中的任何蛛丝马迹。

“让铁骑带路,”沈泽川罩上大氅,下了马车,“派人先跟上去,不要打草惊蛇。”

费盛应声。

沈泽川看着天幕,再看向南方,说:“南边挨着敦州,若是真的撞见了边沙骑兵的押运队,十有八九是从敦州绕过来的。”

费盛捻了下脚边泥,起身说:“前几日才下过雪,这边的马道失修,路都难走,他们带着辎重沉得很,一定安排了不少人随行,专门保驾护航。”

“先派人跟着,”沈泽川想了片刻,“马车随后,我们正好到敦州瞧瞧。”

敦州有建兴王府,是沈卫的故地。费盛不敢多猜,转身招呼了人,灭了篝火,把痕迹收拾干净,立刻趁着夜色跟了上去。

第166章 六耳

清晨时, 沈泽川凝视着那些凌乱的脚印, 问费盛:“是粮车吗?”

车轮的痕迹很清晰,明显是承载着重物。

“比粮车还要重, ”费盛单膝跪地, 看了片刻, 说,“像是载着什么重器。主子, 他们专程绕到离北, 难道又想偷袭?”

“沙三营如今兵强马壮,有郭韦礼驻扎, 此处又靠近边博营, 如果没有重兵在后, 偷袭也难再讨到好处。”沈泽川面朝南边,“况且他们是从敦州出来的,可能是想把东西运去茶石河沿线。”

但是敦州有什么呢?

敦州的粮仓早被土匪挥霍空了,而且敦州境内没有守备军, 何必多此一举绕路而行?

沈泽川细细地想了片刻, 把对敦州的所有记忆都过了一遍, 想到六月边沙骑兵偷袭边博营时用到了投石机,他沿着车轮的痕迹走了几步,忽然说:“辎重,粮食——军械。”他回过头,“中博兵败以后,兵部没有回收六州的军械库, 是想留给重建的守备军,但后来阒都疏于巡查,这些军械库就无人问津了。”

费盛站起身,顾不得膝头的泥,道:“其中有许多攻城重器,若是落到了边沙人手中,那端州可就危在旦夕了。”

“继续跟着。”沈泽川说道。

* * *

车轮陷进了泥洼,马匹拉不动。

六耳裹着袄,戴着边鼓帽想要蜷缩起来,但他没能如愿。那个扮作行商的边沙汉子拽着脚踝,把他拖下了马车,用马鞭抽醒他,叱骂着:“站起来,去推车!”

六耳“哎哟”几声,连忙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过去推车。他年迈手抖,蹬着地的脚被人给踩了,疼得他险些跪下去。这趟跟车的土匪有很多,都被边沙人给缴了刀,在马鞭子底下做苦力。

洛山土匪在茨州铩羽而归,雷惊蛰是禁军细作的消息不胫而走,洛山因此分裂成了十几个小山头,相互斗得不亦乐乎。六耳丁牛之流各自起势,都想重现雷常鸣的辉煌,做洛山的大当家。谁知他们在端州被有边沙骑兵相助的土匪给打散了,不仅折了主力,还再次被俘虏,成为了边沙骑兵的阶下囚。

丁牛不肯替边沙骑兵运粮,在七月底被杀掉了。六耳惜命,不敢再做抵抗,现在专门为边沙人押运粮车。

六耳猴似的佝偻着身体,两吊长眉随着动作颤抖。他混在人堆里,不敢在边沙汉子眼皮底下偷懒。可即便如此,也没能逃过鞭打。六耳疼得龇牙咧嘴,尽力把身体矮下去,让别人给挡着。

路难走,寒夜里都是粗重的喘息声,这些横惯了的土匪也招架不住边沙人的马鞭,被打得皮开肉绽的人不在少数。马车到了寅时才停下,几列骑兵游走在周围,呵斥着土匪们集中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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