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2 / 2)
费盛原本在廊下候着,看见纪纲来,赶忙过来迎。
纪纲望着正屋,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他把药递给费盛,想了半晌,问:“侯爷跟兰舟在敦州办事,也是住在一起吗?”
费盛心里边记着萧驰野的吩咐,面上维持着镇定,说:“一起,侯爷跟主子就是话本里讲的鱼水深情,谁也离不得谁呢。”
纪纲看费盛一派坦然,倒觉得是自己想茬了。所谓挚友难觅,兰舟跟萧二又是过命之交,亲近起来远超常人也是……他想不下去,只觉得还是不对。但纪纲不肯往另一边想,他不情愿用这些去揣测沈泽川。纪暮还在的时候,他们给纪暮说亲,沈泽川当时说日后也要娶妻。为此花娉婷还真物色了好些女儿,都是邻里,小门小户挨得近,只要沈泽川喜欢,他们就去登门拜访。
“师父?”费盛试探地唤了声。
纪纲背起手,说:“那你就守着吧,我晚点再来。”
纪纲想跟萧驰野再谈谈,但是萧驰野太忙了。他几乎是脚不沾地,在宅子和周府间徘徊。敦州的事情才落定尘埃,离北的信就跟着来了。沈泽川的病一好,萧驰野就得启程回边博营。
“冬衣九月就能到离北,你差人在边博营接应就行。”沈泽川给萧驰野系臂缚,说,“离北的雪下得大吗?”
“断断续续吧,”萧驰野说,“现在经常是雨夹雪,维护马道是紧要任务,必须确保到十一月真正的大雪下来时,马道都能畅通无阻。”
“告诉王爷明年开春的军粮已经有了着落,”沈泽川的手沿着臂缚滑到了萧驰野的掌心,抬头看着他,说,“敦州到边博营的马道也会在明年动工。”
他们要把中博和离北连在一起,让边博营能够直达茨州和敦州,敦州的消息一定要灵通。
萧驰野这两个月都可能回不来,他必须时刻盯着离北全境,并且要算准交战地的物资储备量,以防大雪压塌了马道,意外堵住了路,导致交战地补给不足陷入苦战。
“丁桃如果淘气了,你就把他打发回大境,大嫂能治他。”
萧驰野说着俯首,双手带着沈泽川踩到了自己脚上,扣着他后脑,跟他站在这里接了个吻。
衣料摩擦着,沈泽川撑着萧驰野的手臂,融在他的味道里。
萧驰野喜欢沈泽川这样仰头,那是索求,在触碰时弥漫的都是爱欲。他承载着沈泽川全部的重量,能够轻松地把沈泽川抱起来。原本只是一个吻,但是他没松手,两个人在鼻息交错间缠恋不清。
“我已经让大嫂准备了,”萧驰野说,“过年前让晨阳过来接你和师父直接去大境。”
沈泽川在亲吻里呼吸凌乱,说:“我备礼……”
傻兰舟。
萧驰野托着沈泽川,越吻越凶。
萧驰野来得匆忙,走得也匆忙。茨州阴天雾气缭绕,他带着鞭伤冒雨北上。中博三州暂时安稳,他把澹台虎放在敦州,当作了留给沈泽川的墙。
茨州进入暂歇期,沈泽川就像是收起了锋芒,蛰伏了下去。但很快,远在阒都的薛修卓就领教了这场冬眠的厉害。
十月寒衣节,茶州借着颜氏的资助,开楼设宴,广邀天下英才。不论是山野大家,还是闹市隐臣,但凡在学问上有造诣的,尽数收到了邀约清谈的帖子。
若是无名小辈,自然掀不起风浪。可是此次不到三日,牛车叶舟尽数出动,天下英贤群拥而至。
因为投帖的人叫作姚温玉。
第184章 清谈
十月的茶州阴雨连绵, 垂帘而坐时, 能够听见窗外雨打芭蕉的声音。罗牧没有穿官服,而是身着道袍坐在下首。他环顾四周, 发现这茶楼内已是人满为患, 客人们来自五湖四海, 脚踏芒鞋,身着羽蓑者不胜枚举。
时过晌午, 临窗的香焚尽了。罗牧听见动静, 直起身看向门口。只见那油纸伞微晃,现出底下的黛色襕衫。大袖逶迤于膝上, 其间还伏着只猫, 露出的腕骨清秀, 衬得五指修长有力。
姚温玉在四轮车上俯身,诚恳道:“诸位前辈久等。”
小车轮碾动在木板上,乔天涯推着姚温玉入内。茶座间顿时响起了窃窃私语的声音,先前没有摘掉的叶笠纷纷摘下, 无数道目光注视着姚温玉。
姚温玉停在了圆窗前。
“今日我等汇聚于此, 皆是为了赶赴元琢小友的清谈邀约。”抽烟的琴州梅老磕着烟枪, 看着姚温玉,“一年不见,小友的风姿远胜当初。”
席间茶水已经就位,那香柱再次点燃。
所谓清谈,就是口谈。主客对坐,绝不涉及官场民事, 只论高深玄妙的东西,所以今日罗牧没有穿官服。他们要在谈坐间你来我往,这不仅要求参与清谈者得博学多识,还要求他们韵音优美。
姚温玉游访山水极擅此道,因此才能一呼百应,在茶州设座开谈。他过去谈锋新颖,独出机杼,因为出身名门却没有入仕,所以在隐士间远比海良宜更得人心。
梅老已经在席间等了半个时辰,寒暄以后不再浪费时间,说:“我见小友有变化。”
姚温玉说:“此身非我身,此变非我变。”
梅老不再抽烟,说:“我亲眼所见,若是你没有变,那么何不站起身?”
姚温玉把刚握在手中的拂尘放下,说:“一年前我与先生在琴州雅谈,是站着的吗?”
梅老说:“自然是站着的。”
姚温玉便说:“那我此刻仍然是站着的。”
罗牧曾经在灯州求学时参与过清谈,但那时都是书院同窗间的座谈,孔岭也很具有诡辩之才。只是他不知道为什么,孔岭今日没有来。席间谈锋继续,楼外的细雨连绵,在座的人无不静气凝神。
乔天涯背靠着门,看檐边雨珠飞溅,把远山染得苍微朦胧。姚温玉的声音清朗,解答时不急不躁,仿佛他在院内落下的棋子,一颗一颗,敲在这场雨里。
* * *
李剑霆坐在座位上,问薛修卓:“既然清谈能够召集群贤荟萃,先生,太学为什么不设谈?”
薛修卓合卷,反问:“什么人能参与清谈?”
李剑霆说:“天下有学之士。”
“不对,”薛修卓直视着李剑霆,“是天下饱食无忧之辈。”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