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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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气听起来很不当回事。

王菊的双目熬得通红,听到这话两眼一下子就带上了水花, 又急又担忧地叫着:“水儿这是跑哪去了啊, 这是跑哪去了啊,这人还伤着呢......”

王菊年轻的时候也是个大美人,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总像是含着情。当年王菊刚跟病母逃荒到富林村, 两人浑身脏的发臭, 没一个人愿意靠近,后来就是这双眼,郑富山无意中看到后立刻就被迷掉魂, 之后不顾李向红拍着大腿的反对, 非要娶了她。

还好,王菊的母亲只在富林村活了半年就去了, 没花着多少药钱,王菊性子柔软懦弱,又感激郑富山给母亲治病, 临了还给母亲一个埋身的地方, 从此便顶着李向红的唾骂,死心踏地地伺候着郑富山。

郑富山看王菊柔弱可怜的样子,顿时腰杆挺直, 总算安慰了一句,“估计是躲哪生气了,明儿个气消了还不得回来?你这是操啥子心,睡觉,睡觉。”说着便一把拉住王菊,两人进了屋。

堂屋里,李向红耷拉着眼皮坐着,看到进屋的人抬了下眼皮问道:“找着了?”声音里压着愈演愈烈的怒气。

这天都要亮了,人竟然还没回来,一个大姑娘动不动就在外呆一夜,能正经到哪去。

趴在桌子上的郑春鹂被这动静一惊,身体动了一下,翻个脸又睡了过去了。她找了大半夜,这会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

“这点儿上哪找去?天亮再说,睡觉睡觉。”郑富山不耐烦地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就要朝里屋走去。

郑富山一背过身,后背粘着的干草碎叶便被看个一清二楚。

他根本就没去找,这一看就是找个草垛子睡了一觉才回来。

李向红虽然也睡了半宿觉,心里还是不痛快,狠狠地瞪了一眼郑富山的后背,而后逮着后头的王菊就开始骂起来,“你说你有个什么用?连个人都看不住,这两大活人呆家都能让人给跑了?”

郑盈晕了后,李向红随手扯了块布给她包了一下,想了想便让郑春鹂去怀杨村把郑春云叫回来,她自个收拾了一下去了前头村的王媒婆家。

就二丫头这脾性,看来想要事情稳妥点,还得再商量商量,她可不能让老郑家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让孙子在外抬不起头。

结果等她回来,人竟然已经跑了。

王菊看着已经进了里屋的丈夫,听着婆婆的责骂,眼泪又“啪啪”地咂了下来。若不是丈夫死命拉着,她怎么会让她的二丫头大晚上带着伤跑走了?王菊又忧又悔,心里突然就有些怨上了丈夫。

李向红最看不上王菊这软泥巴样,斜着眼骂道:“哭,哭,死人啦天天就知道哭?”李向红“呸”地一声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晦气东西!”

外面,找了一夜人的郑春云与郑春林刚进了院子,就听到了屋里的骂声。

“姐。”郑春林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停住脚步的郑春云。

自从大姐知道二姐小时候是被卖了的,现在又摔破脑袋跑没了以后,一句话都没出过口,整夜不要命似地闷头找人。郑春林跟在后面一整夜,第一次不敢多说一句话,只跟着四处找人。

“说不准你生的好女儿又是跑哪勾人去了,野了一整夜都舍不得回来,这狗能改得了......”屋里李向红还继续骂咧着。

郑春云猛地朝屋里冲去,脚上的布鞋一个用劲终于全部断裂,分成两半掉在后头,郑春云停都没停一下,冲进了屋。

“姐。”郑春林捡起分成两半的草布鞋,慌忙跟上。

“凭什么这么说春水!”郑春云冲进了屋,恶狠狠地盯着李向红吼叫着,“凭什么,凭什么?”吼到最后,声音已经嘶哑。

郑春云的眼睛红肿,整张脸因为痛恨发着青,身体也在发抖,她突然低头,而后捡起脚边的一个小凳子狠狠地举高砸下,“啪”的一声,小凳子四分五裂。

趴在桌子上的郑春鹂,脊背一抖,而后又硬着身体一动不动。

王菊含着眼泪张着嘴抬头,连李向红都被震呆了一瞬。

这大丫头是疯了不成?

“反了,反了,这是反了啊!”李向红终于反应过来了,狠狠地拍了下大腿,手指头指指郑春云又指指王菊,“你生的好女儿啊,这一个个都要反了啊!”

李向红吼了两声又喘着气瞪向郑春云:“我凭什么?啊?我告诉你凭什么,就凭我是你们奶奶!”枯硬的手掌狠狠地拍向桌子。

王菊被震得浑身一抖,没敢看怒火滔天的李向红,只把慌乱无措的眼神投向大女儿。

郑春云无视王菊祈求的目光,对着李向红狠狠地咬牙咀嚼出声,“奶奶!当年要活生生饿死孙女的奶奶?”还是最后又卖了孙女的奶奶?

这话一出,屋里静了好一瞬。

趴在桌子上的郑春鹂,后背明显一僵。

“你......”李向红瞪直了眼,话在喉咙里堵了半晌,而后突然转头看向郑春林,“春林,回屋睡觉去,明天不得上学?”

郑春林没动,王菊赶紧走过来,半是强硬半是哀求地把郑春林拉去了房里。

李向红看着郑春林进了屋,突然握着拳头狠狠捶了下腿,眼泪也掉了一粒:“来,你数数,你数数,这屋里几张嘴到底饿死哪个了?那年头家家穷,谁吃饱饭过?当年这村里可是真有人饿死的!我嘴上骂着你们,心里哪能没念着你们,还能真把你们给饿死了?”

李向红说着又抹了颗眼泪珠子,除了对郑春林,李向红几乎从来没有过这种软态度,直接把站屋门口的王菊听得抹起了眼泪。

或许,当年婆婆也真不是真要饿死二丫头,做这种事可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郑春云的愤怒一丝未减,哑着嗓子开口:“春水三岁,您想把她扔到石沟崖子那,被村里人撞见,只能带回来。”那年头,石沟崖子那还是有狼或是其它野兽出没的。

“春水四岁,因为她偷吃了口干饼子,被您拿筷子在脸上甩了两道血印子。”

等晚上她们干农活回来,李向红说的是二丫头自己调皮摔的。因为那时候的春水已经很少开口说话了,没人怀疑,但是李向红猜不到在她问的时候,春水会开口跟她说。

“春水六岁......”

郑春云狠狠地抹了把眼泪,把话吐出嗓子,“春水六岁,因为她饿了找吃的找到别人家门口了,被您硬是踹回来拴了大半年,像畜生一样栓了大半年。”

李向红当时是怎么说的?二丫头脑子不太好,不拴着人就会跑没了。

“春水七岁。”郑春云眼里的恨意毫不再掩饰,“就因为春水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碗,您就几天没给她饭吃。就因为一个破碗,您就要活活地饿死她!”

郑春鹂终于不再趴在桌子上,抬起头,颤抖着嘴唇看向郑春云。

那个碗,其实是她打碎的。当年的她虽然小但是特别容易饿,便趁没人注意的时候偷偷扒上锅台找吃的,正好锅里有一只碗里盛着饭,结果她才刚端起来,二姐就进来了,她吓得手一滑,连碗带饭便全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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