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2 / 2)
所以萧琅才会刚好那么巧出现,还抱着施清如跃到了树上去。
到底在宫里这么多年,有今时今日的地位,也大半是凭的自己的真本事,只有小半才是凭的出身,萧琅对危险的感知早也近乎本能了,一看当时那个情形,便知道不对劲,第一反应便是先护着施清如绝对隐蔽起来,哪怕事后极有可能是他弄错了,也比任她冒险暴露的好。
韩征见萧琅目光不躲不闪,彼此都是聪明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片刻方道:“本督明白了。但萧大人最好先把自家的麻烦笃定解决好了,确保自己能拿出最大的诚意了,再付诸于实际的行动也不迟,若是想打两情相悦、木已成舟、自愿退让之类的主意,那就真是打错了主意,本督第一个便不会同意,萧大人还是三思的好。”
他虽觉得他还算个不错的夫婿人选,连他有个骄横跋扈的母亲这一点都忍了,一切的基础却是那丫头也对他有意,心甘情愿跟他。
而且必须是正室,不是什么‘只名分上差一点,其他方面绝不会委屈了她’之类的空头许诺,第一步退了,以后便只能一步一步退到底了,否则他干嘛委屈那丫头,他又不是为她找不到更好的人选了。
退一万步说,就算再找不到更好的了,他又不是养不起她一辈子了!
韩征只差把话说明了,萧琅岂能不明白他的未尽之意,正色道:“这一点韩厂臣大可放心,我从来没有那些个投机取巧的念头,我定会拿出自己最大的诚意来,您的担心,纯属多余。”
二人你来我往了几个回合,终于渐渐听明白了二人在说什么的施清如,在一旁也早已是怒火中烧。
当着她这个当事人的面儿,就这样旁若无人的谈论她,谈论她的将来与归宿,谈论她的一辈子,以为她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么?
还是当她只是一个物品,只消他们决定了她该被摆在哪里是最好、最合适的,她就该被摆在那里了?
至于她自己的意思,根本就无关紧要,他们甚至觉得连象征性问她一句都没有必要,——还真是当惯了上位者,生杀予夺,定人命运都习惯成本能了呢!
不怪那日丹阳郡主会忽然问她想没想过自己的将来和终生,不怪督主会忽然让师父探她的口风,问她觉得萧大人怎么样。
还说什么萧大人对她有意,原来萧大人可能的确对她有那么一两分心思,督主是自己察觉到的也好,是萧大人告诉他的也好,总之就是他也知道了,并且与萧大人还达成了某种默契,一个在满足了某些条件的情况下,愿意转让,一个则愿意接收,所以才会让师父那样问她?!
可真是对她好、为她着想呢。
她该感激涕零、受宠若惊的立马接受,才能不辜负两位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这般为她劳心劳神吧?!
施清如听见自己平静的开了口,心里对自己竟然能这般平静还有一瞬间的诧异,“督主,萧大人,真是让您二位为下官一个小小的太医费心了,下官简直受宠若惊,受之有愧。尤其督主,您那般忙,堪称日理万机都不为过,为此是有家都不能回,却还要为我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劳心劳力,心里势必早就不耐至极了吧?偏下官的亡母又曾对您有过所谓的‘一饭之恩’,让您纵早已对下官不耐至极,也只能强忍着,可真是难为您了。其实您大可不必如此,您不耐烦我,容不下我了,只管把我退回施家去即可,从此是生是死,都再不与您相干了,又何必还要给自己白添麻烦呢?”
说完,见韩征刚才听见可能有刺客混进了宫里,意图行刺,都没明显变化的脸色瞬间肉眼可见的难看至极,心里闪过一抹伴随着尖锐疼痛而来的畅快。
勾唇继续道:“当然,若督主实在不愿将我退回施家,定要将我推给旁人,譬如萧大人,我也只能听从。谁让我生来卑微,在您二位这样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眼里,压根儿就不能算一个人,只能算一件物品呢,当主人的要把一件物品挪个地方,或是转送他人前,几时需要问过物品的意见了?不是想送想扔,都是自己的事吗!”
这话不但说得韩征的脸色越发的难看,心里也越发的钝痛,懊恼得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
萧琅的脸色亦是难看至极,沉声道:“施姑娘,不是你想的那样,韩厂臣和我对你都是……”
想说他和韩征对她都是真心的,让她不要妄自菲薄,说这些伤人伤己的气话,——哪怕韩征是情敌,这种时候,萧琅也做不出为了拔高自己,就贬低他的行径来。
却是话才起了个头,小杜子便小跑着回来了,“干爹、萧大人,杂耍班子的人已经全部拿下,歌舞司的也准备好,待戏班子的马上领赏退场,便要入场了。那杂耍班子的人听说不能到御前表演了,很是激动,与我们的人一直歪缠,就有一个太监趁此期间,想要混出去,被我们的人当场拿下了,可见杂耍班子是真的有问题,幸好让施姑娘提前识破了!”
说到最后,一脸的如释重负。
韩征与萧琅听得迫在眉睫的危机得以解除,也是双双松了一口气。
韩征便吩咐小杜子,“立刻审那被拿下的太监,留一口气就行了,切记不要让他有机会自尽。”
小杜子笑道:“柳哥已经吩咐下去了,干爹只管放心……哟,施姑娘背上怎么这么多树叶,都是怎么弄的呢?我替您拿下来吧?”
施清如笑起来,“我背上真很多树叶呢?那肯定是之前萧大人抱我飞到树上去时弄的,等他抱我下来后,我们急着赶过来找督主禀报,都顾不上注意这些……既然如此,就请萧大人替我都拿下来吧,反正您抱也抱过了,督主更是已要将我送给您了,也不用避讳什么了,是吧,督主?”
韩征让她笑中带泪的问得心里已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言语如刀”。
他想说他不是将她送给了萧琅,他真的只是想给她寻一个好的夫婿,好的归宿,他绝不会委屈了她……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事实的确如此,他在没征求过她意见的情况下,已经试图在将她推给别的男人,不论他怎么加以言语的美化,带上多少附加的条件,事实的本质的确如此!
再想到萧琅之前竟然抱了她,心里又忍不住火冒三丈,八字还没一撇呢,萧琅凭什么抱她,谁允许的他抱?他好歹等到八字有了一撇后,再抱也不迟啊!
别给他扯什么事急从权,他就不信当时没有其他法子了。
简直就是个登徒子,他出局了,从今日起,从此刻起,再没有资格了!
小杜子简直快要傻了。
他不过就离开了一小会儿而已,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施姑娘竟然说什么萧大人‘抱也抱过了’,干爹还已要将她送给萧大人了,——这到底唱的是哪一出啊!
他迎上施清如通红的泪眼,强笑着说道:“姑娘,您这是开、开什么玩笑呢,这玩笑可开不得……还是我替您拿下来吧,萧大人,您且先忙您自个儿的去吧,奴才求您了,先离开这里吧……”
萧琅看向了施清如,认真道:“施姑娘,我知道你心里现在很激动,误解了韩厂臣,也误解了我,但请你千万相信,我对你,绝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也从没想过要让你有任何的委曲求全。且等这两日我忙过了,你心里也平静了下来,我再寻你细说吧,那我就先告辞了。韩厂臣,回见。”
说完转身大步自去了。
心里虽有些酸涩,却并不气馁,更没打算就此放弃。
事实虽证明了施姑娘对韩征的确比他原本以为的更在乎,更真心,可那又怎么样?
她跟韩征注定是没有未来的,那韩征但凡对她也有那么几分真心,便不会任由她泥足深陷下去,那他只要精诚所至,总有金石为开那一日的,他愿意等,也自信一定能等到那一日!
小杜子见萧琅走了,方稍稍松了一口气,看一眼韩征,又看一眼施清如,赔笑小声道:“干爹,您和姑娘有什么误会,现在也没有外人了,就面对面说清楚多好啊,这牙齿和嘴唇再要好,也还有磕着碰着的时候不是?自家人,说开了就好了嘛……儿子去一边儿给您和姑娘看着啊。”
说完猫着腰便要退到一边儿去。
“等一下!”施清如却出声叫住了他,“小杜子,你不用避开,我要说的话,并没有什么是你不能听的,我也只说几句话,要不了多少时间,说完了我就走。”
轻笑一声,转向了韩征,道:“督主,您放心,您对我恩重如山,无论要让我去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绝无半句二话。您不就是要将我推给萧大人吗?我去就是了,只要您能高兴,别说萧大人这样的青年才俊乘龙快婿了,就算是个比他差十倍百倍的男人,我也不会有半句怨言。如此以后我便再不会给您添任何的麻烦,再不会带给您任何的困扰与为难了,我是生是死,都不再与您有任何相干。不过我还是会为您祈祷,祈祷老天爷保佑您心想事成,万事遂意的。下官告退。”
韩征让她一席话说得喉咙似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气都快要喘不上来了。
她通红双眼里一直被她强忍着,将落未落的泪水,更是直直流到了他的心上,让他终于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伸出了手想要拥她入怀:“不是你说的这样,本督、我不是要将你推给谁,我只是希望你能有一个好的未来与归宿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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