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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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中,长安。

皇宫巍巍,帝王理政的含光殿前静穆无声,只垂手立着两个内侍。

午时未至,日头已浓。

含光殿门打开,伏廷从里面走了出来,身上穿着官服,走出两步,转头看了一眼。

殿门内露出帝王端坐的身影,微垂的头,已是难以遮掩的老态龙钟。

其御座前的地上,满是扔落的东西。

一眼过后他即转过了头,走下殿前台阶,回味着方才殿内情形。

早在入殿之前,便有内侍在门边提醒:圣人暂时不听任何与藩王封地有关的上奏,请大都护切莫触犯天颜。

一句话,便知是圣人事先的安排。

他在殿中述职,也听圣人过问了有关遇刺的事,甚至问了占儿如何,原先他在心中拟好有关李砚的话,却终是半个字未能提及。

圣人始终稳如泰山,直到听他禀报到突厥军中出现了陌刀,才勃然大怒,甚至当场扫了面前桌案上的东西,以至于香炉奏章都落了一地,随即便下令他彻查到底。

伏廷对他这样的反应并不意外,据说当初圣人年轻时曾在边疆遭受过突厥袭击,此后便十分痛恨突厥,后来对他这个能抗击突厥的臣子也出奇的重视。

这一番面圣不过两刻的功夫,最后,要离去前,圣人忽而问了他一句:卿久未入朝,可有相熟的臣子走动?

伏廷答:泛泛之交,都不至于相熟。

唯一熟悉的,不过一介悬着吊着的世子,彼此心知肚明。

圣人摆手,结束了这次短暂的召见。

伏廷再三回味了那句话,觉得自己先前所想没错,朝中局势的确变了,或许这才是如今李砚处境的直接缘由。

一路往外,过了两道宫门,已至外宫,罗小义正站在宫墙下,与先前为他们入宫引路的一个小内侍正有说有笑的。

他过去时,内侍正好离开了,临走时往袖口里塞着什么。

是罗小义给的钱。

伏廷一手牵了马,往外走。

过了这一段,是禁军守卫的外宫大门,直至出了宫外,他才低声问:“问出什么了?”

罗小义牵着自己的马,凑近来低语:“也不知是不是个有用的事,据说圣人近来忽而疏远了邕王,邕王为表上进还将儿子打发出去游学了,但圣人对他避而不见,用那内侍的话说,甚至已有了厌恶之心。”

“其他藩王呢?”

罗小义一愣:“三哥怎知还有其他藩王的事,还真听说有两个藩王出了事,汴王打猎时坠马死了,翼王也意外受了重伤,据说伤到了脑袋,这两个都还未成婚,眼看着便是都绝了后了,委实可惜。”

伏廷心里过一遍,都是远离都城的藩王,与光王府何其相似。

“还有呢?”

罗小义道:“还有是我猜的,听那内侍说漏一句,好似是圣人幺子病了,可再要细问就问不出来了。嗨,这些宫里的都精得很,哪些能说哪些不能说,嘴巴可严了。”

他是心疼那些钱,好不容易如今有了余钱,可当初的穷劲儿还没完全缓过来呢,为打听这些可花了不少疏通。

伏廷前后连在一起一想,看似没什么关联,却都是皇族宗室里的事。

当今圣人年至花甲,膝下只有三子,早年早逝了一位,还剩下两个,一长一幼。

伏廷久在边疆,这些事都难以深知,却也听闻过圣人素来疼爱幺子,至今也没有立储,便是因为更想传位于幺子。

如今幺子卧病,圣人却关注藩王,心存防范之意,难道是在为皇位传承暗中铲除威胁势力。

他想到此处,翻身上马:“回去。”

罗小义忙跟上他,嘴一张,想说什么,看他已打马往前,只好先闭上。

后方近卫一并跟上。

行至长安东市,宽阔齐整的街道旁商铺林立,大街上人来人往,见者避让,他们眼前出现了一家鱼形商号的店铺,是卖绫罗绸缎的,斜对角是另一家,是间门庭开阔的质库。

伏廷勒住了马。

罗小义也早就看到了,方才就想说来着,忍到此时,终于忍不住,上前问:“三哥,你就不过问嫂嫂的事了?”

伏廷眼睛没看他:“过问她什么?”

罗小义摸一下鼻子,这是他惯有的小动作,明知有些话不该说又偏要说时,就会这样讪讪然:“你说过问什么,她是你夫人啊,如今这般局势待在光州,你定然是知道怎么回事的吧。”

“夫人?”伏廷目光收回来,当晚的情形便涌至了眼前,腮边一动,沉着声说:“她未必那么想。”

那锦囊里夹在众多地契间的那一封文书,是她所写的自罪状,里面罗列了她如何欺瞒天家暗中经商的事,要他到无法转圜时以此为由休了她,再去天家面前告发她,便足以撇清与她的关系,弃车保帅。

伏廷统领八府十四州以来,从未有过被一个女人牵着鼻子走的时候,这个女人是他的夫人,却要他划分得清清楚楚,决裂得明明白白。

如果走到这步,她还能说断就断,就当他如外人一般,那他只能认栽,是她绝情,他无话可说。

罗小义看看左右,打马跟着,低低叹一句:“那就不找嫂嫂了?”

找?找过了,她若真有心回来,就别说什么他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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