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1 / 2)
我知她是为我担心,反握了握她的手,等进了帐子,才道:“我没事,世子的伤疾犯了,叫我去瞧一瞧病症。”
绣姑松了一口气:“这就好,世子大人与公主殿下原就是相识的,想必我们此番受这诸多厚待也是因为他,只要他不为难公主,民女便放心了。”
我环目一扫,只见帐子里算上我与绣姑统共只有五人,问:“阿绸她们呢?”
阿绸正是那日拾到我荷包的医女。
绣姑道:“民女正要与公主说这事呢。今日我等跟着徐大夫去给伤兵看病,来了一个伍长,说是张凉张将军麾下,这些日子正审燕与随俘虏,因为用刑时下手没轻重,有几个要紧的人物只剩下半条命,怕一旦死了什么都问不出来,因此来找医女去疗伤。”
“那个伍长亲点了阿绸,但阿绸年纪最小,才十七,我便让岑娘子与云婶跟着一起。毕竟岑娘子胆大心细,云婶年长,为人稳重。伍长领她们离开的时候,我跟着走了几步,看样子,像是往山上的方向去了。”
“就是说,卫旻与随兵,或许被掳去了山上关押?”我问,又恍然道,“难怪大营里遍寻不着。”
“是,若云婶她们能想办法见到卫将军或林统领,与他们取得联系,我们合力,哪怕只救一个随兵出去,给焕王爷通风报信,公主便能获救了。”
我没作声。
其实我能否获救还是次要,眼下远南用惑敌之计夺了雁山,燕兵又莫名出现在大随腹地,实在令人不安。我们被困在这茫茫山野中,不知外间世界变迁几何,只盼着能有人将这里的情况带给二哥与慕央,让他们三思而后行,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才好。
我思量一阵,又问:“这么晚了,阿绸她们怎么还没回来?”
绣姑眉间也有忧色,想了想道:“或许是山路难行,下山要些时候吧。”说着,取了水桶,“民女去河边打水,公主早些歇下罢。”
我点了点头,却不放心真的睡去,倚着壁角合了眼,正是迷迷糊糊之际,忽闻帐外传来一阵伤心的啜泣,伴着几句暗哑着怒意的劝慰,在这暗夜里,叫人听来心惊。
我陡然睁眼,岑娘子与云婶一左一右扶着阿绸进了帐子,阿绸步履踉跄,身上裹着一件粗布斗篷,眼下泪渍未干,嘴角边还有斑驳血迹。
我一下愣住,心中大约猜到发生了何事,却不敢相信。
帐子里的人都醒了,绣姑几步迎上去,没能说出一句话来,眼中一片恨色闪过,又狠狠压下,默不作声地从岑娘子手中接过阿绸,让她卧倒在自己怀里。
云婶扶着阿绸卧下,眼泪就掉下来了。
岑娘子压不住恨意,忿忿道:“那帮杀才,领我们上山后,只让我们为燕兵看伤。我不过问了句随兵有否需要诊治的,他们就动了歪念,说因为我们也是随人,只允许一人过去看随兵。我原还当他们是好心,哪知道他们将阿绸带到无人的地方,就、就——”
她说到这里,简直要将牙咬碎,双眼通红一片。
“后来我们为燕兵看完伤,问阿绸的去向,他们把阿绸送回来时,就这样了。我当时气愤不已,说要找他们将军论理,但那些杀才竟是不怕,说此事张将军已知道,早就默许了。”
默许了?
难怪今日张凉忽然唆使于闲止将我收在身边,倘若是上行下效,此事即便败露,也只有从轻责罚了。
一旁一名医女递了杯水来,我接过,送去阿绸唇边。
她看了看我,哑着声唤了声:“公主。”眼泪又落了下来,顺从地想要饮水,奈何啜泣不止,一口刚咽下去,又全都呛了出来。
不知谁叹了句:“唉,才十七岁……”
我听得“十七岁”三个字,心中只觉一痛,伸手去解她裹在身上的斗篷,轻声道:“阿绸,我们为你看看伤。”
斗篷下的衣衫几乎已被撕碎,身上淤伤与红痕遍布,有些地方甚至渗出血来。
我一时触目惊心,再忍不住,倏然站起:“我去找他们问个明白!”
“公主莫要冲动。”绣姑将我拦住,“那几个远南兵能干出这样的事,纵然禽兽不如,但我们一群女子被困在敌军营中,原本就是俘虏,于世子与公主相识,愿暗中照拂一番已是仁至义尽,直到今日才出事……也算是难得。今日的事,连张将军都默许了,于世子毕竟是远南的王,谁知道他安的是什么心思,公主若将此事捅到他面前,吃亏的,只能是公主。”
我愣道:“那你的意思是,出了这样的事,我们只能忍气吞声,就这么算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八点前二更,有没有第三更看情况,昨天前天生理期头疼,欠下的慢慢补,待会儿见
第99章 雁山兵气 13
绣姑道:“公主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女子,在公主看来,受了这样的屈辱,自然不能就这么算了。但天下女子多薄命,尤其在这乱世之中。我们身在敌营,只能服软,若是硬来,只怕得不偿失。”
她说到这里,叹了一声:“公主有所不知,我十八岁离家,随军行医近十年,这样的事在军中太常见了。莫说我们在这里是俘虏,便是身在随军营之中,也免不了会遭不测。
“我从前有个好姐妹,被一个随兵校尉凌|辱,我那好姐妹千痛万痛,告到萧将军面前,萧将军也只不过是打了那校尉一顿板子。后来得知校尉的正妻去世,他们还撮合我那好姐妹嫁给校尉做续弦。她本是不愿,但军中的老医女却劝她,说她这样的,再嫁旁人怕是很难了,总不能出家做个尼姑吧,她只好应了。随兵对待随人医女尚且如此,倘遇到了燕女、桓女,只怕是当下就……而燕兵、桓兵、平西、包括远南,也是一样的。
“这样的事,为将者虽要管,却不能管严了,士兵们冲阵杀敌,总该有些犒劳奖赏,这样的奖赏是最实在的,最不费钱财的,也是士兵们最想要的,只要不是猖狂无度,上头领兵的大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公主若是不信,日后可问问焕王爷,问问慕将军,即便在他们治下,这种事亦屡见不鲜。远南兵之所以这么久不动我们,是世子大人治军严明的结果,更是因为他愿意照拂公主,愿意给我们这些医女一个差使,但营中逾万远南兵,终归防不胜防,毕竟在他们心中,我们还是任人差遣的俘虏。公主倘为了此事去顶撞世子大人,冒险吃亏不说,一旦世子大人不肯照拂了,或是曝露了公主的身份,甚至要公主也……公主又该怎么办才好?”
我听着绣姑的话,双手渐渐握紧,心中一团怒火一压再压,却难以抑制,简直要喘不过气来。
“公主。”这时,阿绸轻轻唤了我一声。她眼中含着泪,摇了摇头:“阿绸没事,公主莫要为阿绸犯险。”
像是怕我不信,她又噙起嘴角,努力牵出一笑:“其实阿绸此行并非全无收获。那几个远南兵怕我将此事捅到于世子面前去,便允了我一些好处,让我去见了十六一面。十六说,那日我们在山中遇到的虞将军觉得他耳朵好使,想将他收为己用,十六假意答应,这几日已大致打听到燕兵出现在大随腹地的原因。他之后会想法子见公主一面,与公主、卫将军一起合力想一个办法,将这里的消息带给焕王爷。”
她才十七岁,被人伤成这样,还在竭力为大局着想。
我心疼不已,握住她的手:“接下来的事我来想办法,你安心养伤,不要再管了。”
她点了点头,埋头去看自己的手背,不知又想起了什么伤心事,睫稍一颤,几滴眼泪直直跌落下来。
“公主,阿绸能不能求您一件事。”
我道:“你尽管说,无论何事,我都答应。”
“等公主离开这里,能不能给阿绸的表哥去一封信,让他听家人安排,早早娶妻,他那么好,一定有好姑娘愿意跟他的。阿绸……阿绸如今残花败柳,不值得他等下去了,他是个执拗的人,想必只有公主之命,他才肯领受。”
我一时怔住。
绣姑道:“阿绸原是药商之女,与住在北漠裕城的表哥青梅竹马,后来家道中落,阿绸的父亲要将她嫁给一名县令做小,生生将一对鸳鸯拆散,阿绸不愿屈从父名,从家中逃出,想北上寻她表哥,谁知遇上战乱,幸而被路过的随兵捡到,跟着我做了医女。这回护送公主去焕王爷军中,我将阿绸带上,其实是存了私心的,想顺道将阿绸送去裕城表哥身边,哪里知道……都怨我,没照顾好阿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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