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2 / 2)
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当天晚上萧瑜就被秘密带到了小汤山一处温泉别院软禁。
数日后,她那党务调查处的老同学造访,亲自前来审问她。
以萧瑜的身份,纵然阶下之囚,仍是不可能受到怠慢,吃过早餐以后,这场谈话在客厅内进行。除却房间门内外站着的两个黑衣特务外,就像是一场旧友轻松的谈话一样。
闫国民本就面冷肤白,此时重伤未愈,更是毫无血色,他在萧瑜面前缓缓坐了下来,冷冷一笑,平白有些阴惨惨的渗人。
“我说过,别叫我抓住你的把柄。”
萧瑜恍若未闻,施施然拿调羹搅拌着手中的咖啡,喝了一口,微微皱眉:“我更喜欢茶叶,不知道明天可不可以让人送来一些碧螺春?”
闫国民意味深长的看着她:“我惯常会在每个周三的晚上参加西西俱乐部的例行会议,月余前突然在家门口被人埋伏,中了三枪。可惜,我命硬,没有一枪打中要害。你说,要是叫指使暗杀的那人知道了,她会不会很失望?”
“闫上校平素心狠手辣,嘴上不积口德,得罪了那么多人,我怎么知道想要你命的是哪一个?”萧瑜笑了笑,“你来这里,不是为了调查我和聆姨的事情吗?内战内行,外战外行,看来调查处没了党争可干,长官竟然清闲到来和我闲话家常来了。”
“都一样,这些事本就是同一个人干的同一桩事,我何必大费周章。”
闫国民冷笑了一下:“你费尽心思阻拦夫人前往西安,恰巧的是,少帅随即勾结逆匪发动了兵变,延安趁机派人调停,代表团里有我们都熟之又熟的华永泰华教官。彼时这人本来应该在南京的监狱里等候发落,然而又那样恰巧,一个月前他被同党从戒备森严的北平里救走的那天,你刚好包了一节车厢出城。你说,这世上有没有那么巧合的事?”
“或许就是有呢。”萧瑜微微一笑。
闫国民亦是点了点头,不置可否。他从腰上取下了一把枪,那是一把年头不短的短杆左轮,他慢条斯理转动枪膛,一颗一颗的把里面的子弹卸了下来。
“这把枪眼熟吗?还记得当年在广州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就正拿着这把枪指着一个地痞的脑袋,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你还随身带着,这种史密斯威森的点三八子弹紧俏,不知道整个上海滩如今还能找到几颗。”
“十天以前,北方局的叛徒黎广奇就是在自己的家中,被这样的子弹射杀身亡的。”闫国民似笑非笑,一语双关:“萧瑜,你可真是重情之人。”
萧瑜不为所动:“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萧瑜,若非你当真不见棺材不掉泪,你以为我没有十足的把握会轻易坐到这里吗?”
闫国民在客厅中缓缓踱步,“你很谨慎,和人接头从来不留痕迹,我的人几次盯梢都被你甩掉了,你的住所也密不透风,让我们连个小小的窃听器都安不上去,你这样的人才,不做特务工作实在是屈才。”
“可惜,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闫上校发现了什么?”
他走到她的身边,近距离观察着她的表情,阴郁一笑:
“调查处审讯乱党的方法,不知你听没听说过?”
萧瑜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略有耳闻。”
他们这些人的手段,外面早就传得风风雨雨,可媲美古代明朝之昭狱,据说进了调查处的大牢,就没有他们撬不开的嘴。
然而那又如何?借他闫国民一千个一万个胆子,她不信他敢对她用刑。
闫国民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颔首道:“不错,你是萧家二小姐,是康雅惠夫人的女儿,是霍家少奶奶,即使真的十恶不赦,总还是有人庇佑,我不会把这些手段用在你的身上。”
他顿了顿,忽而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可这世上,总有人知道你的秘密。”
萧瑜眼皮一跳,尚来不及思考,便见他打了个响指,两个黑衣特务打开房门,从外面拖进来了一个浑身是血,气息奄奄的人。
他被扔在了地上,吐出了几口血沫,奋力的抬起头用被血污糊住的眼睛看向她 ,半是哽咽,半是怯懦:
“小姐......”
萧瑜如遭雷击,不可置信道:
“霍,霍祥?你怎么会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1.二小姐说过,三哥的仇她要亲自报,那把左轮是当年廖三哥送给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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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你怎么会在这里?”
萧瑜死死的盯着他, 如果霍祥在这里,那么梁瑾呢?可她不敢问, 她一个字都不敢问!
霍祥一僵, 慢慢低下头趴在地上,忙不迭的磕头, 声音嘶哑的哭喊道:
“小姐,小姐,霍祥对不起你......我家里那口子从来没出过这么远的门, 她连见到洋人都害怕,我只是安顿好那边后想自己偷偷回来一趟,接他们一起走.......小姐,小姐,求求你原谅我!求求你原谅我!”
这么说, 梁瑾尚且安全。
然而萧瑜的一颗心并没有放下, 这些年来霍祥寸步不离的跟在她身边, 他知晓她太多事了,她亲自把他送去国外让他跟着梁瑾,她从没想过他会偷偷回来, 她从没想过他会被闫国民抓住,她从没想过他会背叛.......
她下意识想起身, 却被闫国民死死的按在座位上, 他就像是一个围猎了许久的猎人,看着自己陷阱失去挣扎能力的猎物,露出了舒心惬意的笑。
二人对视, 萧瑜心中渐渐冰凉,浑身涌上铺天盖地的疲惫感,就像是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倒的骆驼,她缓缓闭上了眼,轻笑道:
“算了。”
被身边亲信出卖的滋味,她也算是立竿见影的尝到了,没什么愤怒憎恨,现世报而已。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失望二字从不是今时今日才体味到了,是廖季生被枪决的时候,是签订塘沽停战协议的时候,是热河兵败如山倒的时候,是攘内必先安外的时候,是东三省拱手让土的时候。
甚至是更早之前,四一二血染长街,北伐战争保存嫡系,中山舰心怀异心......最初的最初,一切明明那样好。
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
可她却早就那样信誓旦旦的将自己与这艘巨轮绑在的一起,她逃过了北洋将沉之舟,却逃不过这艘铁达尼号,就这样一步步,一点点看着自己陷入泥沼,仍然死不悔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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