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1 / 2)
“问罢。”月陇西挨近她,捏着她的手指头玩。
“你最喜欢吃的是什么?最喜欢玩的是什么?平日里拿什么打发时间?喜欢什么颜色?什么花?……把你的喜好同我讲一讲罢,我似乎对你一无所知。”卿如是有些沮丧,低着头用手指拨弄他的手背,“很抱歉我从来只顾自己,喜欢你喜欢得很晚,所以并不知道要如何喜欢才能让你心底也舒坦。我不想你那么累,或者,我想跟你一样累。”
话落,却无人应答。卿如是蹙蹙眉尖,抬眸看他,他一只手正朝着她的额间贴过来,刚好挡住她的视线,手背几番试探后方收回,卿如是这才看清他木讷且不可置信的神情。
过了几个弹指,月陇西认真凝视着她,用舌尖抿了下唇,回答道,“我觉得,你愿意喜欢我,就很让我舒坦了。倘或你觉得这个回答很是敷衍,那你便记着每日清晨醒来对我说上几遍喜欢。因为我很久不去想自己喜欢什么了,好像喜欢你就已足够,所以没时间想别的。”
卿如是眉头皱得更紧,边脸红边古怪地盯着他道,“我方才那些话像是在求你哄我吗?这时候你不必再说情话,说好听话逗我开心了,我是真想知道你的喜好。”
月陇西眨巴了下眼睛,失笑一瞬,余光瞧见她神情格外认真,又即刻敛住笑意,“我不是在说情话给你听。我若是说情话与你,你这时候应该已经躺在我身下了,我不是耍流氓的时候才荤话连篇吗?平日里我对你说的都不是要哄你,是真的打心眼里要说的。兴许是因为太过喜欢,所以,每句发自内心嵌着情意的话在说与你听时,都像极了情话。”
第一百一十四章 萧殷的真实目的之二
神仙, 月陇西这张嘴啊。卿如是自认就是再修炼一世也及不上他, 分明是想向他表明心意, 却被他一通话说得心热脸热的。自己上辈子究竟怎么回事,是不是取向有问题才看他不上。若不是这男人两辈子追着她跑,她都不晓得自己错过了什么。
月陇西见她发愣, 伸手把她捞进怀里抱着,外面午光正盛, 从车壁的遮帘缝里漏进来, 映在他的脸上, 刚好是眉梢眼角的位置,那亮斑惹得卿如是低头痴迷地瞧。
他抬手用指腹揉着她的脸颊, 轻笑道,“不过,小祖宗主动问我喜好的举动,我就十分喜欢。”
卿如是没有回答他, 只盯着他眼尾的光斑。那光一点点照进他的眼眸,顷刻就将他微眯了眯的眸子滟得明澈动人。
她的记忆穿梭回自牢中赤足奔向雅庐的那天,风动火起,书墨香气湮在灰烬里, 她要冲进去时, 月一鸣拉住她,泼了她两桶清水。
之后呢?之后她只看见官排兵列抬眸净是冷眼, 却未曾看见他站在哪里,又是个什么神情。他那时必然就站在一旁, 像如今这样认真地瞧着她,只怕她真的深陷火海万劫不复。
她不发一言,月陇西便也不说话,把玩她的手指和头发,偶尔抬起眸瞧她一眼,察觉她仍用过于深情的眼神怔怔地凝视着自己,便轻笑一声低下头去继续玩她的手,此时还要喃喃一句,“瞧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小楼到了。远远看着马车矜贵,小二迎着上来,接客进堂。月陇西选的是二楼靠着走廊的位置,正对着看台,方落座,说书人恰巧上场。
堂内掌声雷鸣,说书人惊堂木一拍,笑呵着道,“闻说近日国学府奉圣令重修崇文遗作,国学府中是人才云集,济济彬彬。咱们圣上英明,此举必将名垂千古,人人称颂。反观百年前,惠帝下令于雅庐焚书,烧毁七七四十九本手抄,九九八十一卷拓书,其罪可谓罄竹难书。今日,咱们就接着跟大家伙说一说这雅庐焚书的故事……”
看台上的人讲着那段家喻户晓的评书,座下听评人依旧喝彩捧场。月陇西收回视线,抬眸正想问卿如是要不要换一个听,却见卿如是将落放在他身上许久的目光挪到了说书人那方。
菜上齐了,卿如是仍入神地听着。说书人是上了年纪的老朽,用他饱经沧桑的声音将故事说得跌宕起伏,兴起时眉飞色舞,一拍惊堂木,赚了满堂彩。
那种被岁月磋磨到极致的枯槁无力的音色,又因说书人刻意蓄力而犹如洪钟震响,厚积薄发,慢慢浸透骨髓,侵入心肺。就像当年义无反顾冲进火场救书的秦卿,分明满目绝望,形如枯槁,却又在绝望中萌生出一种坚韧无畏的力量。
彼时宁愿搭上性命也要救下遗作的秦卿,后来不惜违抗皇令也要保住遗作的月一鸣。那是牺牲在信仰与道义中的人啊。
她卿如是何德何能,凭什么去销毁秦卿不顾一切追求的正道?
又凭什么,去销毁月一鸣耗尽心血要留给秦卿的东西?那是月一鸣口中的一堆破书,也是为了让他的卿卿对他展颜一笑的一堆破书。
“要留下……”卿如是轻喃道。
月陇西似是没听清,“嗯?”
“那堆破书……”卿如是夹了一筷子鲜嫩的青菜,放到月陇西的碗里,抬眸微微凝噎,却坚定地对他说,“要留下。”
月陇西动作微滞,垂眸凝视着她握紧长筷的手,继而看向自己碗中的菜,许久才低问出声,“不是不喜欢吗?”
“我不喜欢。但是秦卿喜欢。有了那些书,秦卿就不会整日里闷闷不乐。”卿如是收回手,用力扒了一口饭,滞涩的声音被伪饰得有些模糊不清,“月一鸣也喜欢。有了那些书,秦卿就能对他笑。秦卿也没做过什么对他好的事情,我希望可以帮她做一次。”
月陇西夹起她放到碗里的菜,细细品尝后才答道,“嗯。那就留下……帮她完成心愿。也帮她讨好一次月一鸣。”
她与他一样,还是放不下已经死去的那两个人。他们终究是留在了曾经那个朝代,永远活着,也值得她和他这个后世之人敬以最诚挚的一切。
敲定了不销遗作,月陇西知道卿如是就会翻来覆去地惦念着崇文的是非黑白,想必私心里不好受。天色渐黑,他带她去后街的深巷里看皮影戏。看的人多,他们坐在最后面。
昏黄的灯幕下,随着铜锣声起,一群穿着花袄子的红绿小童被支着关节在相互追逐打闹,他们头上总着两个角,弯着笑眯眯的眼,活泼可人。
卿如是躺在月陇西的怀里,讷然盯着幕布上的孩提。她的左手还拿着一块糖饼,正小口小口地咬,右手轻轻摸着小腹,恰听见旁边一双三四岁的青梅竹马打闹跑过,她抬起头望向月陇西,发现他正抿着一壶小酒。小厮送的。
他仰着头,颈线与下颚线都是恰到好处的弧度,喉结微滑滚了两下,一滴酒从他的下颌流下来,酒渍被他用指尖随意抹去,滑落的一点却滴在她的嘴角边。
她怔怔地瞧了会,心念一动,不自觉地伸出舌尖抿了抿那滴酒。似乎有淡淡的甜意。她拽了拽他的衣摆,低声问,“什么酒?我也想喝。”
月陇西垂眸,抚摸着她的脸,又看了看那壶酒,“桃花酿。你有身孕,只可以给你抿一小口。”
“嗯。”卿如是格外乖巧地眨了下眼,表示赞同。
他却轻笑,捏着酒壶不动,转动墨瞳凝视着她,眸中微澜,“那先告诉我,下午在马车上的时候,本想问我的问题是什么?”
“你还记着?”卿如是呢喃反问,随即又垂下眸郁郁地说,“果然如此,你总是什么都记得……”
月陇西狐疑地蹙起眉,耐心等她回答。
就见卿如是慢吞吞地伸出手,将缓缓放大的巴掌蹭到他的脸旁,他配合地稍俯了些身,让她能肆意抚摸他。
卿如是就着仰躺的姿势,用手摩挲他的脸,又用指尖去画他的眉毛和鼻梁,最后落到他的唇上,好一阵轻抚后,才喃喃道,“我是今日才想起,你许久之前跟我说的话。你说你就要过生辰了,希望我为你准备生辰礼……可是我一直没有去准备。我想知道你何时过生辰?我想好好准备了。”
她今日给他的惊喜太多。月陇西心神微荡,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只觉得她忽然认真对待感情的模样可爱极了。
心神荡着荡着,他蓦地失笑,温柔抚摸着她的脸颊,却用疏懒的语调笑说,“这个呀……生辰已经过了有一个月了你才想起?”
“?”卿如是皱紧眉,捏紧他的衣角,惋惜地道,“过了吗?可是……府里怎么没有给你办生辰宴?为什么郡主也不告诉我?我想给你送生辰礼的……”
“因为那是月一鸣的生辰,不是月陇西的。”他勾着她的发丝,压低声音道,“况且,一月前我生辰的那天,我们都不在府中啊。你已经送过我生辰礼了,卿卿。”
卿如是惶惑不解,“一个月前……”稍迟疑一瞬,她又恍然大悟,顿时羞臊得满面通红,抬眸紧盯着他,用眼神反问求证。
“在客栈。是我的卿卿。”月陇西用拇指摩挲她的唇角,“我喜欢极了这个生辰礼,这也是我收到过的生辰礼中最好的。无可取代,独一无二。”
他的指腹被她柔。嫩的唇弄得有些酥痒,他的眸底泛起动人心魄的光泽,继而哑声道,“若想要再送我别的,就等月陇西的生辰到了再说罢。”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