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原火(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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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佑大概刚洗过澡,穿着深色家居服,肩上还搭着毛巾,垂在额前的黑发湿漉漉的,整个人看起来很清爽。卓静言看着他领口出露出白皙的皮肤和沾着水珠的锁骨,莫名想起她曾经伏在他胸口作画的场景。

还有他如同瓷器珍品一样细腻漂亮的身体。

……这当口冒出这种想法显然是不合时宜的。

她脸上热辣辣地烧起来,将目光错开转而盯着他鼻尖。

那刚出浴的美人站在不远处,好整以暇,只用眼波朝她轻轻一荡:“上哪儿了刚回来?”

卓静言现在摸清了自己大概已算得上很喜欢苏佑,他散漫一睨的神色落在眼里便自然而然带着风情,让她不自觉就想往后退:“出去……逛了会儿。”

苏佑懒洋洋地倚在门口,随手拿毛巾擦着头发:“没睡怎么不回我信息。进来?”

他侧过身让出道来。

卓静言鞋底蹭着地板往后退了两步:“不了,我要回家睡觉。”

她脸色并不好,看到几天不见的他也没显得欢欣或热情,反而一副要跑的架势。苏佑眯起一双黑沉沉的眼盯她:“慌什么,我还没邀请你到我这儿睡的打算——至少目前还没有。”

忽然想起前事,他手里擦头发的动作一顿,要笑不笑补充道:“其实何必见外呢,你也不是没进来睡过,对不对?”

他一个正在上升期的当红男演员,大晚上洗过澡顶着湿漉漉的头发站在家门口跟她讨论要不要进门“睡”的话题,真的没关系?

卓静言本来为了这晚的连连意外闹心不已,被他一打岔,情绪反而平静许多。一旦平静,脑子里就开始回放在停车场看到的一幕幕场景,那是她所有心浮气躁的源头。

想到这个她就着恼,恨恨瞪了他一眼。不明就里的事主接收到了她的目光却难解其意,拿不准自己哪里惹怒了她,唯一百分百确定的是——她正在不高兴。念及《旧梦》发布会后两人的不愉快,苏佑心中一沉,立时收敛了懒散的架子,端端正正站直了,小心地觑她脸色:“怎么,好像不开心?”

卓静言此前从未想过自己会喜欢上一个被众多目光追随的男人,更没有意识到如果和他在一起,会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去机场之前她甚至做了个自信满满的假设,如果苏佑见到她时看起来非常高兴,她或者可以松口同意他们的关系再往前一步。

直到那些陌生的女孩簇拥着他走到她眼前,她才第一次深切地认识到他们之间潜在的问题——她可以只有他,他却不能只有她。

他是前途无量的演员,发展势头一片大好,未来还会拍摄更多作品。从综艺到影视,从合作艺人到媒体粉丝,除了正常接触与交流,还有许多工作场合需要他与异性做出无可避免的亲密行为。甚至为了吸引眼球和女艺人炒炒绯闻,玩玩暧昧,也不是不可以的,就像上次和周楚楚在发布会上的游戏那样。

而她和他太不一样,即使顶着“靖言”的名头行事也惯常低调,过去十年更是习惯了蛰居生活。一旦与苏佑扯上关系,她身上那些秘事难保不会被好奇心盛的大众挖掘出来。虽然不算如何见不得光的过往,她只是不想打破平静多年的生活。

何况,即使他没有她,也还有千百万的粉丝陪伴着么。

卓静言越想越觉得心头发凉,看着苏佑的眼神也失了热度:“没什么,我要进去了。”

她往自己家门走了几步,心下还盘算着——好在他们之间无所谓开始,现在及早抽身还算容易……

身后伸来一只修长的手,覆在她正在开门的右手上握住,往后一抽。她僵住了,苏佑低沉的声音带着温热的呼吸贴在耳后,嘴唇若有似无擦过她玲珑的耳尖:“闹脾气?谁惹了你,说给我听听。”

他另一只手撑在墙边,将她圈在身前逼仄的空间里,微微伏身,蓄势待发的姿态如即将捕食的豹子。带着熟悉草木清香的沐浴露气味包围过来,她几乎被压得匍匐在冰凉的金属门上,大气都不敢出。

“说话。”他手上动作全然不似他的语气那样轻描淡写,右手大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如同品玩心爱的玉器,一下又一下,温软的指尖缓慢擦过她的皮肤。

卓静言从未和他靠得这样近过,只觉得他触碰着的地方噼里啪啦燃起一串燎原野火,烧得她整个人都颤栗起来,连说话也抖得不成语调:“你,你别挨着我啊……”

苏佑垂头看着她乌黑的发顶,雪白的颈子,鼻端有带着她体温的幽幽淡淡的香气。他捏着她的手,柔软细腻,比他的小很多,甫一握住就不想放开。

他什么时候又惹恼了她呢?明明已经恨不得要把她捧在心尖上。今天深夜终于归来,他刚下飞机,即使被粉丝围着也要先给她发短信。按捺住想要即刻见她的冲动,只为不扰她清梦。带着一身疲惫到家洗完澡,他竟然少有地失眠,擦着头发走到玄关盯着她惯常穿的那双白色拖鞋出着神。正巧隐约听到电梯“叮”的声音,还有熟悉的细微的脚步声,恍然中的理智还未做出判断,他已经几步迈过去打开了门。她在几步之外瞠目看着他,半张着嘴呆愣愣的,很不热情,很不可爱。然而他喜欢得紧,满心都感到温热熨帖。

这是苏佑第一次觉得,短短几天别离就已经算得上很久,也是他第一次咂摸出想念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儿。可他这样心心念念挂着她,她却忽然大反常态,莫名其妙拉开了架势要跑。

她恼什么呢,他才是满腔委屈的那个啊。

苏佑伸着两臂将卓静言困得牢固,她抖抖索索提出的抗议被他无视,顿时气势又去了大半,再不敢轻举妄动。他手上用力想把她朝自己箍得近点,她闷不做声,像个顽固的小鹌鹑趴在门上,卯着劲儿向前拽,就是不让他抱。

两个人拔河似的杵在门边,各往一方,互不相让。卓静言横了心不让他得逞,使足了力就如一头小牛犊。反倒苏佑舍不得用劲跟她闹腾,一来二去只见那截子如雪堆成的脖颈在眼前晃来晃去,看久了心里冒出股邪火四下乱窜。

她还在他手臂间扭麻花似的乱动,年轻纤细的身体磨来蹭去,他又急又燥,索性埋下头一口咬上她的后颈。她低声痛呼,条件反射地往前一窜,一头撞到自家门上,眼泪顿时就流下来了。

苏佑听到那“咚”的一声闷响,情知不好,立刻松了口偏过头去看她。

她捂着额角,两行清凌凌的眼泪挂在脸上,垂着眼,扁着嘴,看也不看他,肩膀微微抽动着,显见是气到了极点。

这一下罪过大了,苏佑慌了手脚,绕到她跟前扶住她削薄的两肩:“对不起……言言,别哭好不好,不哭啊,都是我的错,疼得很么?你说句话……”

委屈的泪水一旦开了闸就再停不住,她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堆积了多少情绪要宣泄。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无声无息地越过界限又要划开距离,她推拒那份心迹的同时或许也斩断了二十年来酝酿的友情。而对于苏佑,本来逐渐明朗的前路因为忽然认清的现实又一次晦暗起来。她雀跃欢喜地出门去迎他,到头来还是败兴铩羽而回。

怨谁呢?

怨唐尧不知进退,还是怨苏佑天生迷人?

她也不知道了。

额角的伤口生疼,他微凉的指尖抚过来,轻轻摁了一下:“肿起来了。”

她又痛又气,鼻息咻咻的,抬脚踢到他小腿上:“要你管。”

动作凶狠,力道却不大。

还肯说话就好,苏佑松了口气,垂目看她哭得眼睛鼻子都红了,额头还顶着个不大不小的肿包,顿觉自责懊恼。

他放软语调如安抚幼童:“不哭了,我给你拿冰块敷一下就好的……好吗?”

卓静言还哼哼啼啼地站着不肯动,无奈刚才一番缠斗用光了劲儿,他拉着她的手,半拖半扯地就把她带进了门。

“来,抬头。”苏佑还不知她为何不快,只能先赔着小心。平日拍武打戏常常受些小伤,家里准备着医用的冰袋。他怕温度太凉,又拿柔软的薄毛巾包了一层,才轻轻贴到她额角的肿包上。

她真是累了,阖着眼靠在沙发上,安静地让他冰敷。如果不是眉头还蹙着,他也绝不会觉得她仍在生气。他单腿跪在沙发上,手里扶着毛巾,居高临下观察她的神色。

“睡着了?”他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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