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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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臂搁在坐榻中央的矮几上, 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发出嗒嗒的声音。这又让太后想到了木杖敲打在**上有节奏的啪啪声响,不由浑身汗毛竖立,想要立刻拒绝他。

太后少女时入宫,已经在宫里待了三十年, 虽说从前手上沾染的人命债不算少,可几乎都是交给手底下的人去办的。她自己的一双手还保持得干干净净,从未亲眼见过那般血腥残忍的场面。况且处决的那个人还是日常与她最接近的人之一, 替她做过不少事,她不可能完全硬起心肠当没看见。

她了解的桓肆一直重情而心软,这是第一次见他对一个奴才施以酷刑, 真把她吓到了。

其实皇上要汪曲死用什么办法不行,非得弄到万和宫来,当着所有人的面活生生打死,不就是为了当众打她的脸,并警告她吗?她对此当然是又气又恨,若是只有她一个人也就罢了,但现在最要紧的是保住唯一的孙子,她只能向皇上低头。

这会儿身边没有奴婢伺候,太后只好下床自己穿上外衣,强作镇定地走出去,坐到坐榻另一边。

“皇上今天怎么这么有空,这会儿还留在哀家这里?”太后不敢与桓肆对视,拿起矮几上已经冷却的茶杯喝了一口解渴。

“只是很久没好好和母后聊天,想叙叙旧事罢了。”桓肆提起茶壶,往太后喝空的杯子里续水,“母后无需紧张。”

太后勉强笑笑:“哀家有什么好紧张的?莫非皇上以为哀家会记恨汪曲之死?他是罪有应得,还差点拖累哀家,这次就算皇上不处死他,哀家也不能饶了他。”

桓肆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从袖中摸出一张纸来,摊开放在案上,推到太后手边。

摆在太后面前的正是另一份不曾展示到外人面前的供状,太后看了几行,脸上渗出冷汗,勃然大怒,将纸张用力拍在桌面。

“这腌臜阉狗临到死还要诬陷哀家,皇上,你切莫听信谗言……”

“母后!”桓肆闭着眼,右手拇指和食指按压着鼻梁,声音疲惫地打断她,“这上面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你我都心知肚明,何必再狡辩呢?儿臣若是想对您不利,也不可能直接拿汪曲顶罪了。我已经知道桓律人在角戎,如果您这么想见他,等找到他了,我会如愿让您见到他。”

“皇上……好吧。”太后嘴唇微微发抖,然后低下头,一只手不安地攥紧了衣角,“哀家不想见他,求你放过他吧,他已经是你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了呀!他什么都没有了,不可能动摇到你的!”

“不是我不放过他,是他们,他们从来就没想放过我。”桓肆搁在桌上的手握成拳,转脸看着她,眼中竟有着一丝脆弱。曾经年少无知时,他也是幻想过兄友弟恭的。

“母后,我还记得我小时候您很疼我,我生病了,您彻夜不眠守着我,亲自给我喂饭,哄我睡觉,这些我永远不会忘记。我想让您明白,不管发生什么,您都是我的母亲。”

太后微微动容。那些细节,桓肆当年只是个孩子尚且都还记得,她又怎会不记得。

他到她身边的时候才三岁多点,刚没了亲娘,怯生生的,又可怜又可爱。太后虽不喜欢得到圣宠的瑾贵妃,但她当时已为人母,正是母性大发之时,贵妃又已经死了,便将桓肆当亲生孩子一样对待,比桓津和桓律也差不了多少。

但是后来桓肆越长大越是优秀,再加上先帝爱屋及乌最喜欢的儿子也是他,哪怕太子已定,他们依然越来越不放心他。

“是……但是皇上现在已经长大了,不再需要母后了。”忆及往事,再也回不去,太后也有些泪目。

“母后是不是一直怪我赶走了桓律?母后是知道我的,我从小的愿望就不是做这个皇帝,可我再怎么退让,他们不愿意相信我啊!”

“可是你不该就因为这样杀你大哥!”太后终于对他吼出了多年来最大的心结,她的长子死于养子之手这件事,就像一根刺扎得她不得安稳。

桓肆冷笑:“是桓律说的吗?几年前他们两兄弟几次三番想要置我于死地,要不是我运气好,早就成了一堆白骨。母后可还记得太子死之前的秋猎上我也受了伤?那正是太子派人所为。我查清楚之后倒是想报仇,可还没来得及布署,他就被人杀了。”

“真的不是你做的?”

“事到如今,大新尽在我的掌控中,母后觉得我还有什么必要骗你呢?总不会为了重新得到您的母爱吧?”桓肆嘴角勾出一抹嘲讽,“他到底是死于谁之手,我想母后应该猜得到。”

太后心里狂跳不止,产生了一个不祥的想法,她头脑中一阵晕眩,赶紧撑住坐榻边沿。若真是她的两个亲生儿子自相残杀,对一个母亲来讲更是一件摧心伤肝的噩耗。

“皇上今天来同哀家说这些,到底是为什么呢?哀家知道你从小就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孩子,可也清楚,我们之间再也回不到从前的母慈子孝了。”太后哽咽着说。

桓肆收起那张供状,微微笑道:“朕说过不会伤害母后,只希望母后从今以后能安心在宫里颐养天年,不要再操心那么多事了。朕觉得皇后她们虽然年轻些,多学一学,总能勉强管事的。”

“好,哀家明日就把凤印交还给皇后,但皇上也要答应我一件事。”太后擦去眼角的泪滴,坐直挺起背脊。

“母后请讲。”

“既然现在你已经是皇上,你与桓律的对错先不论,你肯定是容不下他的,哀家也没脸求你就这么放过他。可是宇儿出生还不到一年,他的父母做错了什么都和他没关系,他是无辜的,求皇上饶他一命吧!”

太后哀求般地看着他,见他沉默,竟从坐榻上下来转到他面前,作势要跪下。本以为桓肆会马上下来扶住她,谁知他竟看着她一动不动,太后又真跪不下去,就这么半曲着膝,尴尬地僵持着。

桓肆终于轻叹一声:“母后请起,莫要折煞儿臣。”

太后这才顺势起身坐回去。

“母后想朕放过桓宇,也要向朕保证,任何时候都不能再伤害楚星涟。”桓肆紧紧盯着她的双眼,“之前母后瞒着朕把她送到西宫,是否想要以此使朕和从渊君臣离心?母后若是恨他帮了朕,不如直接恨朕,何必选用报复一个傻子这么下作的手段?”

被晚辈直接指责下作,太后面子挂不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辩解道:“她伤了宇儿,哀家不过给她一个教训。要是哀家真想让她死,放在西宫自生自灭就行了,何必那么多事的让人调一个宫女去服侍她?”

桓肆右唇角一勾:“只怕母后觉得她一个傻子不值得花太多心思对付,又担心朕过后追咎吧?不过现在她人已经恢复正常,朕担心母后和楚月河看着她膈应,什么时候又会在背后暗下毒手,所以提前来说说清楚。”

太后嘴唇一抽:“皇上的意思是,以后她楚星涟再在宫里出了什么事,都要算在哀家头上吗?”

他微笑着点头,说:“所以母后,为了宇儿,朕希望您今后也多照拂她一些,别让人钻了空子,再让朕误会了您。”

“好,哀家承诺任何时候不动楚星涟一根手指头。”这辈子头一次被人这样威胁,太后气得直喘粗气,但现在桓宇就是她的命根儿,他们三人的命都捏在人家手上,她不得不从。

“朕相信母后会信守承诺。”桓肆想了想,又道,“还有楚月河,她和楚文轩一家私通角戎,母后若是想保住她,朕可以暂时留着她,等将来再送她去和桓律夫妻团聚。但从今天起,她决不许走出万和宫一步。”

至于楚家,他已下令查抄他们全家,财产充公。鉴于楚文轩毕竟是从渊的父亲,楚家又曾于国有功,便没有将他们流放苦寒之地。

“对了,朕觉得楚月河的品行不适合抚养孩子,宇儿跟着这样心思阴险的母亲,迟早也会被带歪。朕已经找了几名诚实可靠的乳娘,今后就把宇儿交给她们抚养吧,一会儿有人来接宇儿去紫极殿。为了孩子的安全,母后最好不要反对,若是母后想念孙儿,可以随时去紫极殿看望他。”

桓肆早就把什么都安排好了,现在也不过是来告知她他做的决定,一切都是为了桓宇,她哪敢反对呢?

之后乳娘们来接孩子时,楚月河知道实情,疯了一样的哭闹撕扯,看得周围的宫人心生怜悯。直到太后自己也不耐烦了,让于启安带人把她绑回房间关起来。

别人的事星涟听说了都不是很关心,唯一让她高兴的是,今后再也不用像老鼠一样躲躲藏藏的,可以正大光明地用自己的身份到处溜达了。

作者有话要说:还是赶出来一章,我自己夸我自己

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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