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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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使心内再不情愿,婚事还是如期而临,楚瑜只好打起精神面对。她倒是很想像戏文里那些勇敢的小姐一样一走了之,可真要动手时又不敢了——朱十三这样十恶不赦又口蜜腹剑的人物,一旦知晓她逃跑,必然不会放过她的父母家人。

末了楚瑜只能选择承担。

成婚前夕,楚老太太将何氏叫去悉心“指点”了一番,何氏回来后气得半死,原来楚老太太非但不抗拒这门亲事,还让她劝说楚瑜牢牢把持朱府家业,若能趁机填补娘家些许,也算朱十三这做女婿的一片孝心。

何氏心内老大不高兴,虽不敢同老太太犟嘴,回来却对着女儿大吐苦水。她出身官宦世家,家底虽然没落了,也还有几分傲气在,之所以嫁给这不上不下的楚家三老爷,纯粹是看中国公府的清名,谁知因为一个外人的搅和,她对于婆家的美好印象都幻灭了。

何氏自己不看重财帛,同样亦这般教导女儿,因此楚瑜心里一直都是嫌铜臭气的,但今日她听了何氏的话却没太大感触。这几个月走亲访友,楚瑜渐渐已感到世风日下,多少世家贵族外表光鲜,内里其实过得窘迫不堪,反倒是朱十三这等人步步高升,过得滋润无比。

若月老一定要选择将她配给那人,楚瑜也只好认了,尽管心里暗暗鄙视,这老头子怕是瞎了眼,她和朱墨明明是天底下最不搭调的一对。

嫁妆箱子是早就备好了的,何氏却在要带去朱府的人手上犯了愁,她瞅着女儿道:“盼春望秋她们两个都还太小,自己都半通不通的,不然还是让李嬷嬷随你过去,若有哪里不懂的,也好帮你镇住场子。”

楚瑜笑了笑,摇头道:“算了吧,李嬷嬷伺候您惯了,只怕您离了她反倒不安生,况且朱十三纳我入门,哪里会认真让我管家,只怕也是当个摆设罢了。”

她一双剪水双瞳里露出凄凉之色,这一场不安的婚事,似乎让她心智成熟了许多。

何氏望着女儿稚气秀美的容颜,后悔不曾早早教她管家之事,原想着她年纪尚小,可以再缓个两年,等她几个姊姊都出嫁了不迟,谁知凭空生出这场祸事,眼下临时抱佛脚也来不及了。

兴许楚瑜所说亦是有道理的,那朱十三一个独身汉子,府里定有人替他操持家当,未必瞧得上这位新过门的夫人,倒不如静观其变再做处置。

只是这件事想想总憋屈得慌,何氏叹道:“若你哥哥在倒好了,他性子刚强,断不能容人欺负你去。”

何氏的独子楚蒙去年刚被送去西北军营,因他不好读书,何氏才想让他在武事上多加历练。但到了关键时刻,还是得男人有胆子出头。

楚瑜揉着一片绣花衣角,默默说道:“这天底下又不是光凭拳头说话,哥哥性如烈火,若触怒那人反倒不美。”

朱十三光看外表亦是翩翩佳公子,满京城的人还不是怕他怕得要命,可见以貌鉴人是不可取的——楚瑜想到自己初见那人时生出的些许好感,只觉得自己瞎了眼。

何氏何尝不知道无用,她也只能嘴上说说罢了,勉强露出一副喜容,她将女儿拉入怀里,“行了,别提这些不快活的事了,明日是你出嫁的正日子,凭它是喜是忧,人一辈子也只有这么一次,可别糟蹋了,再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总归是国公府的嫡孙女,凭他朱十三如何势派,总得顾虑几分。若你受了委屈,娘总得为你出头的。”

楚瑜抱着娘亲的腰身,哽咽得泪流不断,尽管未来一片昏暗,至少她还有真心待她好的家人,这一点,朱十三再怎么也比不过的——这无父无母的乞儿,活该没人爱他。

因成婚那日楚瑜的气色不是上佳,喜娘在她两颊涂了厚厚的胭脂,看上去活像红扑扑的猴屁股,倒把一个天生丽质的美娇娘弄得有几分滑稽。楚瑜也没心情叱责她,只恹恹的跟着媒婆上了花轿。

哭嫁是例来的习俗,但凡新嫁娘在去往婆家之前,总得先和家中的亲人哀哀告别一番。楚瑜亦是如此,但她又不同些,她今日的眼泪格外长久,像断了线的珠子,绵绵不断落到地上。

何氏亦觉得心酸,握着女儿的手牢牢不放,末了还是楚老太太等得不耐烦,硬生生将那只手腕掰开,让媒婆半推半抱的将楚瑜送上花轿。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楚瑜上了花轿,眼泪渐渐便收住了,或许是方才的情绪宣泄完毕,现在她没有离别家中的哀愁,有的只是对朱十三这恶霸的痛恨。

满街里锣鼓吵得震天响,送嫁的队伍十分热闹。楚家的亲戚也没这么多,何况并没有全来——朱十三纵然财多势大,毕竟根基菲薄,在这藏龙卧虎的京城算不得出色,而楚瑜毕竟有个国公府小姐的名头,当然称不上高嫁。何况朱十三的名声很不好听,若太过巴结了,倒跟上赶着卖女儿似的,因此她们宁愿避着点嫌疑。

楚瑜猜着长街上这些吆喝的人物多半是朱十三命人雇来的,反正他有许多臭钱,不摆阔反而对不起他的身份。只是他这种行为令楚瑜更觉恼火,楚瑜本就嫌这婚事丢人现眼,巴不得一乘小轿将她抬过去算了,谁知却是这样不堪的热闹,她听着聒噪不断的鞭炮声,只觉得羞耻极了。

朱府离楚家隔着一段不小的距离,楚瑜晕晕倒倒坐在轿中,猜测马背上的朱十三该是何等形容。因她有意赌气的缘故,适才朱十三亲自过来迎她,她也正眼没瞧他一下,但朱十三这人惯来没皮没脸,应该不会觉得羞辱,反倒还十分得意呢。

至少从今日之后,她便是他的人了。

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没吃东西,楚瑜也没觉得饿,只是不怎么有精神,喜娘搀她下花轿时亦是足下虚软,幸好不曾跌跤。

朱十三没有父母双亲,因此这拜堂的程序十分俭省,草草拜了一拜后,楚瑜便由众人扶着送入洞房了。

新房里静悄悄的,她已与外头的喧嚣隔开。朱墨还得应酬宾客,一时半刻估计不会进来,楚瑜有时间好好思量,等会该如何应付这位新上任的夫婿。

她决定不给朱十三好脸色瞧,他那样欺负她,还指望她笑脸相迎么?可是,可是……万一到了那一步该怎么办?每个女人总得经历那档子事的,成亲的前晚,何氏和李嬷嬷也都半吐半露的教了她一些必备的知识,楚瑜听虽然听懂了,心理上却没办法接受,她嫁给朱十三已经够委屈了,难道还任由他霸占自己的身子么?

但万一朱十三用强的怎么办?她一个弱女子,肯定是敌不过他的。想到此处,楚瑜又有些后悔,早知道就该先吃点东西,总好过现在全无力气,但是话说回来,她就算饱食之后也未必是那人的敌手,朱十三看着虽不是健壮的那一型,身量却也十分高大,她哥哥出面都未必打得过呢。

这样胡思乱想之后,楚瑜终于下定决心:总之她不要让朱十三得逞。哪怕是踢他,咬他,甚至废了他的命根子,楚瑜也决不让他动自己一根毫毛。至于事后他如何暴怒,楚瑜反正已豁出这条命去,也不怕他追究了。

她经过这样周密的筹划,心里稍稍安定下来,但是等了许久也不见朱十三进门。外头的喧声笑语渐渐淡去,想必宾客们已开始离席,朱十三还有什么可忙的?

这人口口声声说要娶她,其实也不怎么上心嘛。楚瑜嘀咕着,困意渐渐上来,在龙凤烛台明灭不定的光晕里,她终于仰头睡去。

第5章

已经夜半时分,守在房门外的盼春望秋两人渐渐打起盹来,上下眼皮跟打架似的,牙签都支不住。正要靠着墙歇一歇,还是盼春警醒,看到一个身穿大红喜袍的男子向这边过来,忙推了推身旁同伴。

二人齐齐向朱墨屈膝,“姑爷。”

望秋余光瞥见,心跳险险漏了一拍,没想到这位新姑爷穿红色原是这等好看,先前只在楚府里见过一面,他身着月白袍服,虽然清俊,也和一般的公子哥儿并无二致。如今灯影烛光里瞧来,见他眉锋似墨,面如冠玉,神情也意外的温柔和悦,让人险险不能自持。

两人定一定神,总算忍住没有多看。

朱墨轻声问道:“夫人在房里么?”

“小姐……她今日太累,已经歇下了。”盼春犹豫要不要将楚瑜叫醒,姑爷已经来了,若不起身相迎,恐怕当她们楚家失礼。

朱墨一瞬间察知她的疑虑,摆手道:“不必了,我自进去看看。”

他推门进去,就看到楚瑜裹着一幅红绫被子端端正正躺着,连衣裳都未解开,两臂还紧紧抱在胸前,似乎生怕有人对她动手动脚。

还以为她多大胆子呢,原来也是怕的。朱墨替她将被角往上拉了拉,免得受凉。

儿臂粗的红烛仍未熄灭,照得内室里亮堂堂。朱墨坐在床边,静静看着女子熟睡中的面容,白如玉,皑如雪,这样精心雕琢出的一张面庞,不知摸上去会是何等的滑腻动人,会不会如嫩豆腐一般。

朱墨勉强才按捺下手上的异动,他不敢吵醒她。好不容易将人娶到手,不能轻易就将她吓跑了,慢慢来,不用急,反正他有的是时间,总有一日,会让她心甘情愿做他朱墨的夫人。

朱墨款款露出一个温柔笑意,可惜睡梦中的楚瑜什么也瞧不见。她以往睡觉是很规矩的,但今夜不知怎么搞的,居然吧唧起嘴来,朱红涂泽的小嘴一张一合的动着,仿佛在品尝什么难得的美味。

是饿了吧?听说从今早起就没怎么吃东西,难为她还睡得着。朱墨小心翼翼的伸出一根食指,递到楚瑜唇边,想试探其反应,楚瑜先是吮了吮,继而便重重咬了一口,仿佛那是一块耐嚼的萝卜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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