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1 / 2)
从当初分别至今,兄弟二人已经有足足六年未见,牧清辉变化不大,可牧清寒却着实成长了,然而他还是在看见弟弟的瞬间就喊破,双目含泪的快步迎上。
牧清寒素日何等沉稳老成,又不大爱与人说笑,此时此刻竟也难以自持,不待胯下骏马减速便翻身跃下,大步扑去,只带着颤音喊道:“哥哥!”
牧清辉眼角带泪也顾不上擦,只紧紧抓着他,又不断打量,又哭又笑的点头道:“长高了,长高了,是个大人了。”
牧清寒退开一步,不管还在外面就郑重磕头行礼,泣道:“哥哥,一别数年,我回来了!”
见此情景,牧清辉再也忍不住,两行热泪滚滚而下,忙过去用力搀起他,哽咽道:“好好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牧清寒离开之时尚且年幼,不少人都不大记得了,可牧清辉不同,便是济南府大大的名人,兄弟俩这般行事便引得周围一干人等议论纷纷,又感叹兄弟二人感情深厚,不觉跟着淌眼抹泪,无限唏嘘。
这兄弟二人一别六年,殊不知阿唐和跟着牧清辉的阿磐同样如此,此时遥遥相见也十分激动,若不是顾忌在外面,还要伺候主子,怕也虎目含泪,情难自已。
牧清寒与哥哥相认之后,又飞快寒暄两句,这边向众人一一介绍。
这边杜文等人连同一众车夫、仆从早就下马的下马,下车的下车,见状相互见礼。
方才与弟弟重逢的激动过后,牧清辉又迅速恢复了平时的沉稳精明,慌忙避开,又作揖,只笑道:“诸位都是秀才公,见官不跪,我不过痴长几岁罢了,哪里担得起这礼,岂不是折了我的草料?快别如此!”
他又着重看了杜文几眼,只见这位与弟弟同龄的少年虽文弱了些,可十分意气风发,双目分外有神采,便格外欢喜几分。
“诸位来到济南地界,便是回了自家,再没什么不便利的,”牧清辉生意做到京师,更与诸多官宦交好,不管是为人还是口才都自有风度,当即朗声道:“各位若不嫌弃,这几日我便一尽地主之谊,也讨个巧,与诸位秀才公共赏风景,沾沾文雅,如何?”
他虽然是商人,可并非一般商户,乃是全国挂号的富商巨贾,便是一般官宦也需得给他几分薄面,洪清、郭游几人也断然不敢轻视,直道不敢。
且又是同科牧清寒之兄,也算是自己人,相互礼节性的推辞一番,便由杜文打头应下来,皆大欢喜。
牧清辉最喜跟爽快人打交道,见杜文并不似寻常书生扭捏,越发喜悦,当即招手,叫了早等在路边的一众小厮上来招呼车马,带着往府学那头走去。
今日时候还早,几位学子便要先去府学报道,按身材高矮胖瘦领了统一生员服,安置了行李,然后才能肆意玩耍。
要求是七月初三之前报道,七月初四正式开学,而杜文与郭游等人却都是头一次去济南府,便想要提前几日,先去领略省府风采,是以今日也才七月初一。
牧清辉不大爱读书,只会识字算账,真是做梦都没想到如今竟也有一日能沾光来府学一游,登时便觉得飘飘然,面上甚有光彩。
因他名气甚大,且接连两日等在城门口,又早在大半月前便花大价钱刻了碑立在门外,是以与他相熟的人都知道如今牧家不同以往,牧老板之嫡亲弟弟竟中了秀才,来日便要有大造化,越发对他恭敬起来。
这会儿路上偶尔有人远远地瞧见了,也都笑着问道:“牧老板,这是哪里去?”
牧清辉心情大好,满面红光,也不管素日与那些人熟是不熟,只一个劲儿的拱手,又底气十足道:“舍弟回来了,如今便要与诸位秀才公一同去府学报道,我送他一遭!”
众人虽早就知道,可现下再一听,也觉得十分惊骇,又纷纷对他道恭喜。
牧清辉越发喜得见牙不见眼,只觉得当初娶媳妇也未必有今日之欢喜。
秀才在陈安县稀罕,可到了省府便不大如何,然如今重视文人,牧清寒等人又是今科最年轻的秀才之一,便无人敢轻视,也颇体谅牧清辉难得的失态。
府学偏在济南府西面,四周群山环绕,又有小河穿插其中,端的是山清水秀鸟语花香,最是个静心读书的好去处。
且内外多有大禄朝知名学士、官吏乃至书法大家笔墨留存,立碑刻传,或婉约或豪放,只叫一众读书人看的心神激荡,平日偶有人经过也不敢大声说话。
牧清寒等人都十分敬畏,不自觉放轻呼吸,下车、下马后先对着院长亲笔石碑行礼,牧清辉也肃然起敬,不敢有一丝怠慢。
书院就叫济南府学,平日除了在籍学生、老师之外,是不许外人出入的,唯有这几日有省内各地学子前来报道,又带着无数铺盖、书籍等随身物品,诸位学子大多文弱,断然扛不了这般多物件,便破例允许家人送入,或是打从山脚下就有每年都觊觎这一竿子买卖的挑夫们。
原先那些挑夫见有人走近,都急忙忙围上来,拼命招呼,又展示自己多么力大无穷能扛挑货,哪知见这是一整个车队不说,旁边还跟着诸多健壮小厮,就知道是富贵人家自带劳力,纷纷歇了心思,又围到后头去了。
杜文等人却都觉得稀罕,只对牧清寒笑道:“令兄当真思虑周全,若不是他,咱们怕不又要忙活。”
众人去守备处禀明身份,一一登记,牧清辉等来往帮忙的也都在内,稍后忙完了回来也要核对人数,这是怕有别有用心的人借机混进入。若是日后有了什么官司,也可以根据这日期和人数记得分明的册子查找,十分严谨。
牧清辉长到二十多岁,还是头一回来这般书香四溢的地界,只觉得自己呼吸间都多了些文雅,又对牧清寒道:“哥哥这回竟是沾了你的光,回头我与同行们可有的好说了,还不羡慕死他们!”
说的众人都笑了。
登记之后,便有专门的负责人带路,沿途也指点各处,说这里是何场所,那边又作何用途,不时穿插各类典故与传奇,听得众人不住惊叹。
府学不同诸位学子之前去过的读书场所,端的大气端方,书院经多方扩建,占地数百亩,一应建筑都是循着山势起伏建造,合乎天地之理,中间又有无数花卉、树木并亭台楼阁。但见处处是风景,便是耳朵里也不住的有鸟儿清啼,十分赏心悦目。
待七月四日正式开学后,一众秀才公们便要同这里头的诸多师兄们一样学习君子六艺,便是那:礼、乐、射、御、书、数。
带路人意味深长的说道:“这六艺也在每月考核内容之内,颇占比重,若是带累的成绩不佳,是廪生的也要抹了去,不是廪生的,怕也要分个甲乙丙丁,重新排班,诸位秀才公,可要留心了。”
听了这话,像杜文、牧清寒、洪清之流早就全面发展的自然不怵,可其余几位脸上就不大好了,便是郭游也微微苦笑。
杜文知他乐理、丹青都十分出众,见状悄声问道:“郭兄又有什么可担忧的?”
郭游挠挠头,有些羞赧的说道:“杜兄有所不知,唉,这个,这个,我却是对骑射之流,实在是唉!”
骑射之类,恐怕多半数的书生都不大在行,因此杜文也不以为意,只道:“这也没什么难得,原先我也一窍不通,多练练也就罢了,想来我等还是以读书为重,这些也不过是小众,只别太看不过去就罢了。”
哪知郭游听后越发不安:“唉,哪里有那样容易,我却是畏高,这可实在是难煞我了。”
杜文听后一怔,随即回过神来:怪到一路上他都老老实实窝在马车里,自己跟洪清等人都耐不住换着骑马过瘾,唯独他一人安静的紧。
畏高这等症状也不罕见,却难根除,杜文听后也无计可施,沉默半晌才安慰似的拍拍他的肩膀,道:“郭兄也不必在意,这样多科目,骑马一项想也不致命,你才华出众,乐理丹青均出类拔萃,便是一科稍弱,难不成诸位先生竟本末倒置?”
事到如今,郭游也不谦虚了,只不住点头,又苦笑长叹:“但愿如此吧。”
宿舍是四人间,且学院为了防止同一地方来的学子进一步拉帮结伙,阻碍学院团结,便将各地来的学子都打乱了安排,因此杜文、牧清寒等人都不在一处。
他们来的早,便是有更早的,也趁着大好机会出去游玩去了,因此舍内竟都空无一人,偶尔外头有零星几人往来,也都面带兴奋之色,步履匆匆。
众人快速安置了行李,中间牧清辉跟着弟弟出出进进,见一间宿舍竟就要住四个人,洗澡也要去公共澡堂,便又心疼起来,只小声道:“这也委实太简朴了些,咱们家就在这边,竟也不许住在家中?”
得亏着他知道厉害,说话时压低了声音,不然给人听见,又是好一场官司。
牧清寒不以为意,道:“哥哥过虑了,我来这边是正经读书来了,若是一味享乐,自然磨灭斗志,来日又如何高中?且每日寅时下学后都能外出一个时辰,我也能家去,哪里算苦?”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