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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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方掌柜这会儿已然走火入魔,拿到手的银子都被他投了进去,便是不行也得行。他不顾发妻苦苦哀求,将母女二分别关起来,竟直接找了个据说精通此道的婆子来。

原本那婆子是极愿意的,可一听女孩儿都这么大了,就怕出事,有些踌躇。无奈钱财迷人眼,到底是被方掌柜丢出来的银锭子糊住了理智……

后面的事情不必牧清寒细说杜瑕就能想到。

月娘已经这么大了,骨头几近长成,体重也重了,若再先掰了骨头学走路,更比年幼的女童要遭罪,磨得皮开肉绽当真轻而易举!

最近天气暖了,她双足血肉都跟布条粘在一处,又日夜绑着不透风,不过三日就化脓感染,肿的青紫一片,又不断渗出污血。等方掌柜终于允许看大夫,月娘都已经烧糊涂,三四天水米不进,最终一命呜呼。

方掌柜的浑家哭的肝肠寸断,只拉着方掌柜要偿命,又要去跟那老乡拼了,结果反而被自家男人打了几巴掌。

没人能想象出一个悲痛到了极点,又丧失了人生所有指望的女人能做出什么事来:这位母亲于清晨丈夫还在宿醉之际,生生用蛮力撞断链接门板和门锁的木栓,浑身是血的冲出家门,跌跌撞撞的来到开封府衙门口击鼓喊冤。

原本那位知府老爷一听又是缠足引发的血案,初始并不大想管,怎知月娘的母亲已然孤注一掷,见他有意回避,便大声哭嚎,将事情原委诉与一位看热闹的代写书信的人,算作状纸,而引来无数百姓后,她直接把自己吊死了。

上吊并不像许多人想象中那么难,也不是说只要赶紧抢救下了就有活命的可能性,事实上,在你将自己的颈子挂上去的瞬间,下坠力就足够拉断颈椎,便是华佗在世也难起死回生了。

那许多围观的人一开始见这女人挂腰带还以为只是做样子,以死相逼,倒没怎么认真,不曾想她竟趁大家不备真的挂了上去。众人回神也不过喘几口气的功夫,可就这么一会儿,就已经死透了。

这下好了,苦主吊死在衙门口,便是当真是件芝麻绿豆大的小事也成了大事,直接惊动圣人。

圣人大怒,下令严查,知府不敢怠慢,又自认倒霉,亲自点人去抓了方掌柜并那什么作妖的老乡,如今都拿在牢里。

杜瑕万万没想到事情背后竟然还有这么一段故事,听后也是唏嘘,良久,幽幽道:“此风不可长,若不趁此机会强行摁住,日后必成大患!长此以往伤及国本,到那时便悔之晚矣!”

她这话可不是危言耸听,毕竟她生活的时代之前,却是缠足风俗曾横行肆虐,只叫无数无辜女性痛不欲生。

若是这股风气真的蔓延开来,万一她以后生个女儿呢?万一她的儿子或是女儿再生女儿呢?难不成也眼睁睁看着她们把这样的罪再遭一遍?

而往大了说,若缠足蔚然成风,大禄朝的女性都成了寸步难行的男人附属品,当真就只能窝在后院那一亩三分地,莫说想顶半边天了,怕是连出个门都成奢望!

自由来之不易,总有些人想温水煮青蛙,不断触碰底线。如今她们还能如男子一般招摇过市,骑马打球无所不能,可现在就有人想叫她们都缠足,若此时不反抗,由着这股不正之风滋生,焉知来日没有其他更过分的要求?

既然路都走不了了,还出去做什么?

既然出都出不去了,还知道那么多做什么?

既然什么都不懂,女人还说什么话?

而等一个人连说话的权利,表达意愿和意见的权利都被剥夺,同没有生命的玩物摆设有何区别?

杜瑕并没有不自量力的觉得自己能够改变一个时代,可若是对这种欺负到头上,并且若是努力尚有可能阻止的事情还熟视无睹,自欺欺人的装作事不关己,头一个良心上就过不去,一辈子都过不去!

她不知道牧清寒有没有想这么远,却知道这件事实在是个关键,说是到了一个十字路口也不为过。

月娘的母亲不惜用自己的性命要为女儿讨个公道,若还被轻轻揭过,支持缠足的势力必然越发嚣张,扩散速度也必将成倍增长,因为就算死了人官府也不会管的,他们有恃无恐!

到时候杜瑕方才对自己后代的担忧,就未必只是杞人忧天了。

牧清寒确实没像杜瑕那样想的那么远那么多,他只是想不通,非常不理解。

无数文臣武将投身朝廷,报效国家,为的不就是能叫一众百姓安居乐业,平安康健?可为什么分明外面还没杀进来,这些人就先迫不及待的要先损伤自身?

多么可笑,许多天生残缺的婴孩你们不待见,如今这些娇滴滴如花似玉的姑娘,好端端的却偏偏要折断手脚!

还反以为美!

有什么可美的!

他是个血性男儿,当即猛拍桌面,打的茶杯一阵乱跳,又愤愤起身道:“我必要上折子请愿!”

“此事宜早不宜迟,”杜瑕立即道:“有圣人发话,想必这几日就要过堂审理了,枯等也是心焦,不若就回去吧。”

牧清寒略有犹豫,叹息道:“到底委屈了你。”

他平时要上衙门,甚少有空闲陪伴她,如今更是在婚假中,却又出了这档子事。

杜瑕粲然一笑,一面麻利的打发人收拾行李,一面道:“你这般行事也非一日之寒,我所钟爱的亦是你这面冷心热的,却又啊你做什么!”

话没说完,她就觉得身体瞬间腾空,竟是被牧清寒抱着转了一圈,登时头昏眼花,拍打着叫他放自己下来。

小燕等人都羞红了脸,一个两个的想看却又不好意思看,分明用手捂着眼睛,然而却还故意露出来几条指缝。

牧清寒却像是欢喜疯了,跟方才义愤填膺的模样判若两人,低头就往她嘴上亲了口,低声道:“我还是头一回听你亲口对我说这个字。”

杜瑕给他弄迷糊了,努力回忆过后才想起来自己方才说了什么“我所钟爱的”……

哈哈,这人也忒不禁撩了!

她也是起了坏心眼,见几个丫头都离得远远的,当即歪头一笑,又凑到牧清寒耳边,故意一字一顿的说:“我爱你呀。”

轰!

她几乎都能感觉到牧清寒在瞬间燃烧起来,一双眼睛也亮的吓人,心脏狂跳不休。

要了老命了,在这个便是夫妻也不过能有些肢体接触,却甚少将情爱之类的词汇挂在嘴边,撑死了不过说个“我心悦你”的年代,杜瑕这一句话简直大胆到了极致!

见势不对的小燕几个丫头都缩着脖子跑了出去,临走前还不忘顺手帮忙关上门。

牧清寒轻笑一声,道:“好丫头。”

亲手点火的杜瑕却有些慌了,开始胡乱扑腾,让他放自己下来:“青天白日的,作死呢!快别闹了,正事要紧!”

“哪里是在闹,”牧清寒哈哈大笑,轻轻松松抱着她就往里走,一本正经道:“你我新婚,当真没有比这更正的事了!”

杜瑕真是被他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无耻模样惊呆了,这人还有这么一面?!

等云收雨歇,杜瑕有气无力的听他搂着自己,喜滋滋的规划未来:“……生个女儿,啊,还是先生个哥哥遮风挡雨的好,然后再生几个女儿,都要长得如你一般模样脾性,我必定日日带着她们玩耍……若实在挑不到称心如意的男儿,便是养她们一辈子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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