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2 / 2)

加入书签

瞧那层次堆叠的优美发髻,瞧那轻盈飘逸的长长衣裙,若不是那等轻手轻脚的才女行走其中,只怕就要撞坏几个了。

跟眼前这一片才女比起来,她们这些人简直太粗糙了。

雷婷盯着不远处一位女子晃晃悠悠随风飘荡的发髻看了许久,才语气复杂的说道:“瞧那头发乱的,只往脸上拍,她们都不嫌痒的慌吗?”

杜瑕笑的花枝乱颤,接道:“瞧你这话说的,你真当人家跟咱们一样粗枝大叶的?那发髻也只能摆着看罢了,若真跟咱们似的一块儿骑马,登时就散啦。既然是要爱美嘛,当然要付出点代价。”

便如前几年流行的耸天高髻一般,到处都是脑袋上头一尺有余的黑云,当真是坐立行走都不能自理,更比眼前的云髻折腾人,可那会儿大家还不是竞相效仿,不亦乐乎?

庞秀玉更笑道:“你们莫要笑话人家,殊不知人家还在笑话咱们言行粗鄙,不成体统呢。”

一行人再次往前看去,果然就见许多才女正抬头朝她们这边看来眼神中饱含着不加掩饰的鄙夷震惊,以及一闪即过的羡慕。

何葭翻身下马,把缰绳丢给随从,对着几个人道:“谁叫咱们都已经嫁人呢?恐怕在许多人眼中咱们便不该出来逛,只待在家里相夫教子做针线吧!我瞧见我姐姐啦,这就去同她说一声,去去就回。”

说着又问杜瑕,“我方才也瞧见云儿啦,你同她也许久不见,要不要一块儿过去打个招呼?”

杜瑕略一迟疑,想了想,点点头,道:“也好。”

那一众才女中也有许多家里是前一阵子给她下过帖子的,可她一个都没去,正好借此机会去瞧瞧她们的态度,若是性格爽直合胃口的,倒也不是不能交往试试看。

杜瑕跟何葭进去之后,何薇主动帮她们跟现场众人相互介绍。

这会儿杜瑕就是指尖舞先生的消息早已经传遍整个开封城内外,何薇一介绍她的大名,众人都齐齐看过来,表情不一,心思各异。不过绝大部分人的态度还都比较热情,杜瑕也一一回应,现场气氛倒显得十分热烈。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突然穿插进来:“你就是杜瑕。”

听这语气不善,杜瑕本能的转头望去,却见一个约么十五六岁的姑娘正死死盯着自己,一双美目中几乎要喷出火来,仿佛是在跟杀父仇人对视。

杜瑕确定自己之前没见过她,而听对方的语气似乎也并不认识自己,既然如此,又哪来这天大的仇怨?

“对,我是。”

殊不知此时何薇却心头一慌,暗道不好,要出事。

说时迟那时快,等杜瑕刚肯定了自己的身份,就听那姑娘又冷笑一声,咬牙切齿的问道:“踩着人家的尸骨往上爬的滋味儿不错吧!”

都不用去看她的表情,只听这语气,杜瑕就毫不怀疑,假如给她足够的条件,她简直能够立刻扑过来将自己撕碎,然后生吞活剥了。

不过问题就在于,这人到底是谁呀?

她自问也颇爱惜名声,虽然不至于钻营取巧,或是卑躬屈膝的讨好别人,可自问来到开封之后从未跟人结过仇怨,怎么就平白无故的多了这么一个仇人,还是指名道姓要找自己。

杜瑕正满头雾水的时候,就听身边何葭也已经冷哼一声道:“自作孽不可活,多行不义必自毙,若不是你姐姐姐夫言行不端惹出天大祸事,就算旁人想要陷害都没得理由。如今落到这般田地,你不思反省,没有愧意,反而跳出来指责旁人,亏你还有脸自称才女。”

说完又对看过来的杜瑕解释道:“她便是那前阁老陆倪的孙女陆惟秋。”

陆倪!

一听这个名字,杜瑕登时恍然大悟,方才所有的疑惑瞬间迎刃而解,什么都明白了。

她跟眼前这位姑娘确实没有什么杀父之仇,但是自己的丈夫和哥哥,跟陆倪确实有杀妻夺子之恨。

之前在江西,牧清寒和杜文甘冒性命之忧揭发饶州知府罗琪欺上瞒下草菅人命,结果引得朝野震动,圣人大怒,下令将罗琪一家抄家问斩。

而罗琪的夫人便是陆倪的女儿。

江西大案不仅撸了一大串儿的官员,更是将前阁老陆倪的爱女、女婿以及两个已经成人的孙子孙女斩首,陆倪也因此引咎辞职,提前退出朝堂。而他的老妻也在知道事情真相之后一病不起,缠绵病榻一年多之后终于撒手人寰。

照杜瑕来看,这位陆姑娘未必是真的为自己死去的姑姑姑父鸣不平,可这一连串的是端着实叫陆家备受打击,从云端之上跌至深渊,从此一蹶不振。

陆家这一代两个儿子都资质平平,这么多年来一直靠陆倪苦苦支撑,就连他的兄弟也是靠他多番帮助才走到如今的位置。谁知两个默默无闻的小秀才一朝做下大事,直接叫陆倪半生心血化为乌有,岂是一句痛彻心扉形容得尽的?

而正如杜瑕推测,陆惟秋如此针对,确实不单纯是为自己的姑姑姑父伤心。

死去的姑姑姑父其实跟她关系一般,离家赴任之后更是几乎没了往来,今年前突然听说他们被判了斩首,虽然有些难过,可也并不算多么痛彻心扉。

然而接下来家庭内部的巨大变故,以及外人对于她的态度的巨大转变,才是叫她积累起如此多怨恨的根本和直接原因。

陆倪是先皇临终前指定的辅佐大臣之一,当今他尊重有加,几位皇子王爷就更不要提了。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只要他真正支持哪位皇子,哪位皇子继位的可能性就将极大增加,因此一直都是众人努力拉拢的对象。

只是陆倪毕竟是先皇的人,也只忠于先皇和江山,看重自己的家人后代,对于外界的拉拢和示好基本不予理睬,教人无计可施。

而大家见他久攻不下,便纷纷转移目标开始对他看重的家人“下手”。

陆惟秋原来是阁老的长孙女,多少人的掌珠,不敢说在开封城内可以横行无惮,但即便是几位皇子皇女碰见她,也要给几分薄面,简直不能更威风。

任谁从出生之日起就高高在上,突然有朝一日被告知之前的一切都烟消云散,便如那镜中花水中月,繁华不再,不亚于整个人从云端跌入烂泥堆中。其中落差之大,让人难以适应。

陆惟秋毕竟年轻,根本想不到姑姑姑父的案件竟然会连累到自己……

且不说原本对自己客客气气的皇子公主们突然变得退避三舍起来,就连那些恨不能跟自己义结金兰好的一个人似的姐妹们也突然有病的有病,不方便的不方便起来。要么自己登门拜访时说不在,要么自己下帖子请,她们不来,原本热闹非凡的陆家突然就门庭冷落车马稀。

再然后,一惯疼爱自己的祖母也去世了……

等陆惟秋终于弄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在怨恨姑姑姑父毁了祖父一生心血,又连累自家的同时,也深深地怨恨上了牧清寒和杜文,这两个她心目中的始作俑者。

若不是他们,若不是他们多管闲事,这事情怎么可能被揭发出来?若是事情不被揭发出来,他姑姑姑父怎么会死,祖母怎么会死!他们家又怎么会沦落到这般田地!

不过就是些流民罢了,贱命一条,死就死了,又不是你们家的亲戚,却又多管这闲事做什么?

你们可倒好,借此立功,从此扶摇直上,踏了青云路,春风得意,却不知我们这些人被你们害的苦。

陆惟秋素日里还气自己有仇不得报,有火没处撒,耳朵里总能听到这两个混账和他们的家人混得如何风生水起,这就好比用刀子一刀刀戳她的心,叫那旧伤未愈的心口再添新伤。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