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五章 苏尔巴乔的哲学(1 / 2)
没人敢不执行,因为那会失去官位,失去爵位。
没人敢反对,因为敢于反对的人已经成为身首异处的尸体,脑袋被挂在诺尔堡空运码头外面的乔木上,身体像垃圾一样丢在风琴海岸的滩涂上,让潮水带着他们的血把海面染红。
没人敢抗争,因为根据老公爵夫人的提议,那些抗争者连带他们的家人都被集体砍了头,许多学校的孩子甚至被强迫到场参观。
这是一场屠杀,也是一场作秀,秀给“阿拉黛尔”所有忠于老公爵的人看,秀给“艾蒂亚”所有平民看,好让他们知道“变天了”。
直到现在才有人恍然大悟,原来爱德华舰队封锁“艾蒂亚”的理由是一个三分真七分假的谎言,唐舰长不过就是一个恰逢其会,然后被苏尔巴乔利用的工具,以进行他预谋已久的血腥清洗。
什么“为老公爵报仇雪恨”,“为维护国家尊严”,说穿了不过是用来欺骗人心,用来掩人耳目的手段,就像少公爵的“刚愎自用”标签。
爱德华舰队的主要打击对象并不是唐舰长,而是那些不肯臣服于少公爵的官员,是那些敢于对%∟克纳尔家族说“不”的平民。
舰队,是绝对武力的象征。大炮,是权力者对反抗者的布告。人头,是强者对弱者的示威。
苏尔巴乔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不顾别人的感受------或许在他眼里那不是别人,而是一群圈里豢养的猪羊。
当然,对于猪羊来说,形容他“刚愎自用”一点没错。但是对他眼中的“人”而言,这不叫“刚愎自用”。而是“雄才大略”。
诺尔堡空运码头外面第一颗人头除苍白的脸,干瘪的唇,还有一双怒目圆睁的黑色眼睛,头顶是参差不匀的短发,沾着一些泥土与血迹,根根竖立。如同他曾经的脊梁一样挺直。
孟浩宇从没想过他会有这样的下场,他看过许多史书,知道自古以来忠臣就没什么好下场,但知道是一回事,如何做人做事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把“艾蒂亚”平民安危看的比自己生命都重,却被让人肃然起敬的老公爵继承人看成一条狗,随时可以丢弃的一条老狗,这很戏剧,更加讽刺与可悲。
其实他更多的是恨------仇恨!就像他愤怒的目光与根根竖起的头发那样。充满对苏尔巴乔与老公爵夫人的恨,因为苏尔巴乔不只砍了他的头,还株连他九族,包括不满3周的外孙女。
在这样一个时代,这样一个社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他如何不恨?如何不怨?如何不怒?
这只是开始,不是结束……
老公爵夫人是一个通晓华夏史的人。她读了很多很多书,但这并没有给予她更加积极进步的价值观。她只是非常单纯的喜欢读书,爱读书,为阅读而阅读,不求甚解,从不会去探究文章的深意,作者字里行间的感情表述。
当他被宪兵按住肩膀跪在风琴海岸望着波澜不惊的水面追忆老公爵的时候。这位一向表现的与老公爵伉俪情深的女人突然说出的话让他真正见识到什么叫做“最毒妇人心”。
她当时笑着对苏尔巴乔的助手乌日塔那顺说道:“我记得孟浩宇是一个华夏族人,据闻华夏族奴性很重,但也有不少忠贞不二的人,比如有一个姓方的大臣,当时因为不肯效忠新皇而被诛连十族呢。”
乌日塔那顺是一个很会察言观色的人。又是苏尔巴乔的助手,哪里听不懂老公爵夫人的话。于是,孟浩宇得以多活一阵,多吹一些咸湿的海风,多骂几句类似“你个biao子养得”这种他以前从不会说的话,多看他那些泪流满面的小辈一眼,多懊悔与痛苦一段时间。
直到他在军中的亲随、挚友被一一押到身边,茫然望着风琴海岸随波涛涌动的夕阳时,才迎来人生最后的一痛。
康格里夫用来生活的那座岛成了他们这些老臣属殉葬之地,血水把海岸染出一片赤红,比晚霞扩散出的光晕更加夺目,偶有海鸟飞过,看到海岸线上大小不一的无数具无头尸首,还有那片触目惊心的血红,像受到惊吓一样冲入厚厚的云层不敢露面。
那些乌云好像围绕在海岛上空不肯散去的冤魂,厚重的让人窒息。
没有雷声,也不见闪电,更不会有雨从天空坠落,洗去岸边那片浓的化不开的鲜红。
只有一些被血腥味吸引来的鱼类,不时跳出水面,贪婪望着沙滩上的尸首,等待他们被潮水卷入大海,成为它们嘴里的食粮。
孟浩宇并不孤单,他的对面便是麦道尔一片惘然的脸,偶尔随风摇晃,在地面洒下点点滴滴血浆。
那条通往“诺尔堡”的路很长,用人头做成的告示牌也很长,一眼望去看不到尽头,像通往血狱的黄泉路。
路面很开阔,许久也不见一辆车经过,安静的让人心慌,安静的让人压抑,安静的让人悲伤。就像那些随风扬起的头,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紧闭双眼,也有怒目圆睁,有张嘴用力呼吸仿佛要留住这个世界的味道,也有面无表情像一张褪色的白纸。
这些人的表情不一而足,却都有一个共同点,劝谏过苏尔巴乔,或是当年老公爵在位时提过有损克纳尔家族利益的主张,哪怕只是一点芝麻绿豆的小利。
仇恨不只是一种情绪,它更像一粒种子,会在合适的时候结出果实。
这只是苏尔巴乔对“阿拉黛尔”人民的一次警告,一次示威。
他要告诉那些在老公爵治下变得越来越贪婪的畜生们,在这个时代,这个国度,有枪才有话语权,有枪才是一个“人”。有枪才可以为所欲为。
没有枪的家伙只是奴隶,是牲畜------高级一点的牲畜。
当他们在这样的血色恐怖下感到畏惧,选择妥协,接下来,便是他拨乱反正,把康格里夫破坏的社会秩序。阶级关系引回正规的时候,尽管图兰克斯联合王国在亨利埃塔那些老不死的老派势力故意引导下正掀起一场温和的体制改革浪潮,归根结底是老派势力觉得大势已去,只能依靠这种饮鸩止渴的方式,牺牲部分贵族利益获取民间的支持,来抗衡以赞歌威尔为首的新派势力。
那些老家伙还能活几年?老派势力终究会被赞歌威尔的新派势力取代,至于那些民间浪潮,体制改革呼声……只需像现在一样用血洗一遍天空与大地,那些卑微的牲畜便会老老实实低下头。继续他们应该做的事情。
平民?跟牲畜有区别吗?亨利埃塔那些人竟然堕落到要争取民间支持,这本身就是一种懦弱与失败的表现。只有强者才配争取,至于弱者,是用来奴役,压榨其劳动价值的。
苏尔巴乔对这样的事情十分不齿,对康格里夫也一样,哪怕那是他的父亲。
在他看来,康格里夫是越老越糊涂。正在渐渐游离赞歌威尔的阵营,向亨利埃塔那边缓慢靠拢。这不仅是堕落,更是一种背叛。
在苏尔巴乔看来,他们这些贵族才算的上人,至于那些平民……与豢养的牲畜何异。
要获取牲畜的支持?岂不是把自己也放在牲畜的群落里?这本身就是一种对贵族的侮辱,对“人”的侮辱,根本不是阶级矛盾。而是更加尖锐的人与牲畜间的矛盾。
所以,他对亨利埃塔不齿,对康格里夫不忿,对孟浩宇不仁。
从某种意义上讲,他谈不上刚愎自用。比如精明的政治手腕与决断力。
从另一种意义上讲,他非常刚愎自用,比如那些贵族至上的极端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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