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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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雨一直下到傍晚时分才停,随后就出了太阳。

沈沅伏在船窗上,看远处夕阳落了下去。岸上的树,水面上都是夕照,真是半江瑟瑟半江红了。

眼角余光忽然又看到船尾正站了一个人。高大挺拔的身材,背着双手在看着前面滔滔的江面。江风吹起他青色的衣袂腰带,器宇不凡。

是李修尧。

沈沅立时就离开船窗,走到桌旁的圆凳上坐了,伸手拿了一卷书看。

她包的这船甚大。那日让李修尧和他的随从上船之后,她就让船家安排他们在后舱歇了,她和她的随从自歇在前舱和中舱,这两日倒也相安无事,彼此面都没有照过一次。

沈沅觉得这样就很好。这辈子她原就不想再招惹任何一个李家人,更何况她晓得李修尧往后还会是那样阴狠的一个权臣,至好往后永不再见才好。

夕阳渐渐的落下了山去。今儿却是十五满月之夜,空中一轮明月,水中也一轮明月,岸边烟雾笼纱,景致极好。

采薇将小方桌上的蜡烛点着了,又罩上了灯罩。一抬头见沈沅还坐在船窗前面看月,就走到一旁的衣架边拿了披风,走过去披到了她的身上。

“姑娘,夜里风大,水汽又重,您还是坐过来些,小心着了凉。”她柔声的劝着沈沅。

沈沅还在望着外面的水光月色,只觉心中极是安宁平和。

上辈子她原是那样浮躁的一个性子,到后来中毒失明了,心却慢慢的沉静了下来。不过许是后来跟随那个人学了抚琴之后,她的心才慢慢的静了下来吧?

想到那个人,她止不住的就觉得心中柔软了下来,唇角也弯了起来。

只是可惜,到死也不晓得那个人到底是谁。

沈沅轻轻的叹息了一声。然后她回过头来,吩咐采薇:“你去点一炉香来。”

采薇应了,走去拿了一只小小的三足错银绘西番莲花纹的铜炉来,又拿了一小块梅花香饼来焚了,立时满舱房中便有了一股子纯清幽远的淡淡香味。

沈沅则是自行去拿了自己的琴囊来,解开了,里面是一把蕉叶式样的瑶琴。

舱房中是没有琴桌的,沈沅索性让采薇拿了一只蒲团来,面向船窗席地而坐,将琴放在双膝上,微垂着头,素白纤细的手指慢慢的抚弄着琴弦。

以往母亲也特地的请人教过她抚琴,不过那个时候她总是沉不下心来,学了好几年连一首曲子都没有学会,反倒还要抱怨自己的手指被冰冷的琴弦割痛了。但在自己中毒失明的那一年中,她在那个人的教导之下却是慢慢的学会了抚琴。

学琴这样的事自然是极苦的,她娇嫩的手指间慢慢的被磨了一层薄薄的茧子出来。但是她那个时候却一点儿都没有抱怨,反而觉得自己慢慢原本枯竭的心里慢慢的充盈了起来。

在常州外祖父家的这一年,她每日也都要练习一会儿抚琴。

她不晓得那个人生的什么样,也不晓得那个人到底是谁,她是无从去找他的。可她总是不想忘了那个人和她之间仅有的这一点联系。所以她无事的时候就会抚琴,想着或许有一日那个人恰巧听到了她抚琴,听到了与他相似的琴音过来询问,到时她就能知道他到底是谁了。

琴音袅袅,在这寂静安宁的夜里慢慢的响起。

一舱之隔,李修尧正站在船尾抬头看月。忽然听到这琴音,他心中惊诧,忍不住的就回头往中舱的方向看了一眼。

齐明垂手站在他身后两步远的地方,听到这忽然而起的琴音也吓了一跳,忍不住的也回头望了一眼。

随后他收回目光来,看着站在他前面的李修尧,说道:“若非公子您正站在小的面前,小的简直都要怀疑这是您在抚琴了。这首《平沙落雁》是您往日最爱弹的曲子,而且怎么这琴音竟然跟您是这样的像?”

第4章 遭遇水匪

李修尧的生母原也是个官家小姐,琴棋书画都精通。不过后来家族遭了难,被发卖为奴。再后来就被李修尧的父亲收用了。但她毕竟是个罪臣之女,李修尧的父亲是不敢明目张胆的抬举她的,所以至死她也就只是个通房丫鬟而已,连妾都不算。

不过李修尧的嫡母很是不喜他这个庶长子,都懒得照看她,所以就直接将他扔给他的生母照看。但这样也好,到底是母子两个在一块儿了。而李修尧与他生母相守的那些年中也学会了琴棋书画。不过等他生母死后他就从了武,旁人只说他是个粗鄙的武人,再不晓得他其实也是精通琴棋书画这些风雅的事的。也就他贴身的随从齐明晓得这些而已。

当下李修尧听了齐明说的这句话,面上神情未变,只是淡淡的说道:“这天底下琴音相似的有许多,又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不过心中到底还是有几分诧异的,因为刚刚他听到了一处滑音。

这首曲子这个节点原是没有滑音的,是他自己擅自加了进去。这个人琴音与他相似也便罢了,可怎么这处滑音的地方也……

他脑中不由的就浮现出了前两日看到的那道纤秀的身影来,心中暗自的想着,不晓得这位姑娘到底是谁,也许倒要问上一问。

他原对沈沅半点兴趣也没有,只想着这位姑娘让他上了船,愿意载他到京城,虽然她暂且不收他的船金,不过等到了京城下船的时候他必然也会加倍缴了船金,可现在,他忽然就有些想知道她是谁了。

他心中正沉吟着这事,猛然就听到齐明低声快速的在说道:“公子,您快看前面。”

李修尧就抬头望了过去。

就见江面辽阔,夜风吹的浪头白茫茫的一片。但两边半枯萎的芦苇丛中却忽然的钻出了许多只小船来,足有三四十只。

每只小船上都载有四五人。两个人划桨,另外的人手里都拿了兵器。明亮的月光照在这些兵器上面,耀眼刺目的亮。

李修尧皱起了一双长眉。

他晓得这极有可能是遭遇了水匪了。不过他先前原就是在聊城做参将,就是因前些日子他剿水匪有功,功劳报了上去,吏部才让他回京到兵部报到的,所以看到眼前的这些水匪他心中一点都不慌,只是沉声的吩咐着齐明:“回房取我的弓箭来。”

齐明也跟随过李修尧剿匪,但每次都有大批官兵一道,似这般就只有他和李修尧两个人的时候却是没有过。他心中难免的就有些发慌,但听到李修尧沉稳的声音,他还是竭力的定了定心神,然后飞跑回舱房取了弓箭来。

李修尧接弓在手,搭了支箭在弓架上,将弓弦扯了个满月状,然后放手。只听得咻的一声,那枝箭破空而去,一头钉在了为首一艘小船的船头上。入木数寸,尾羽犹在震动个不停。

小船上的人都吓了一大跳,连桨都忘记划了。

又听得李修尧朗声的在说着:“前方何人?速速退去。不然我手中弓箭可是不认人的。”

先示个警,敲山震虎也是好的。毕竟船上有这许多的女眷,若真起了冲突,总怕会牵累到她们。

小船上的人这时正看着钉在船头上的那支箭。就有人犹犹豫豫的向一个身材高大,满脸络腮胡子的人说道:“怎么这船上还有个会武的?大当家的,不然咱们还是撤了吧。”

那个大当家的却是从鼻中冷哼了一声,看着前方的李修尧,眼中闪过一丝戾光,说道:“双拳难敌四手,就算船上有个会武的又怎么样?我们这许多人还怕他不成?一人一刀也足够将他剁成肉酱了。继续往前划,不要停。”

他日间已是遣人踩过点了,晓得这艘大船是要到京城的,船上多是女眷,且看着就是从富贵人家出来的,金银珠宝必然不少。而且据探子说,那位姑娘生的跟天仙一般的美,就是画上画的美人都及不上她。这个大当家又是个好色的,于是就起意要来抢钱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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