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2 / 2)
假鱼翅其实就是粉丝,一开始是用人家送来给崔瑛的绿豆、豌豆添了山上的魔芋制的魔芋胶,经过一系列工序制成了即韧且弹的粉丝。用鸡茸冬笋制汤的假鱼翅自然是卖给几家高档酒楼了,但小小的六安县,城里人口不过两千左右,酒楼脚店合一块儿也只有四五家,就算今年没遭战乱的人手里比较宽裕,能去这几家吃饭的也实在没多少,因此并卖不了多少。另外就是在赶集的日子里零卖一点,一天也确实能挣上一些,可也不太多。
但一斤豆添点功夫就能做出接近一斤的干粉丝来,干粉丝又比绿豆本身保存时间要长太多,而且煮起来不费柴——这对穷人家是相当重要的。所以更多的粉丝还是换给了今年手头比较宽裕的老百姓,三斤豆换一斤干粉丝,他们能净挣个三五文钱。吕蒙正与陈彭年看着济慈院里一排排竹杆上晾晒着的粉丝默默无语,感觉今年秋收六安县里的豆子都在这院子里了。
“赵爷爷年轻时是做泥瓦的一把好手,我们几个大孩子在他的指点下改了灶台,制粉丝和制卤串都要生火,这火气过烟道走地下出去,整个房子都是暖和的。”其实崔瑛就是把东北的炕给变成了地暖,不过是和泥制砖的工夫,用吕蒙正给崔瑛的钱订了几车土砖,将几间屋搭了一下,这院的孩子和老人忙了三四天就好了。
而这样的暖房崔瑛用来生黄豆芽,顺便再水培点蔬菜,肥料的来源是滤过碱水的草木灰,倒也生长的旺盛。不仅在六安城里卖的不错,前几天照顾老人的两家男人结伴跑了一趟州府,两车用稻草盖得严严实实的豆芽和蔬菜竟换回了好几贯钱,可把老人孩子们都欢喜坏了。
“你那蒸饼又是怎么回事?”陈彭年疑惑地问。
蒸饼就是现代的馒头,蒸馒头如果不放碱会比较酸,放点碱就好,比较讨厌的是没有现成的食用碱,得自己拿火碱、石灰和草木灰兑。要不是崔瑛前世帮一个老师顶了半年名为《穿越者致富必备化学知识》的校本课程,他还真不一定知道生活中的化工产品的制作方法。那个老师是抓紧时间生二胎的高龄产妇,怀孕不到五个月就回家保胎休养了,等崔瑛接班才知道,这个班里从老师到学生都是小说迷,特别喜欢穿越小说那一挂的。
“蒸饼酸,那就掺碱呗。”崔瑛带着迷之微笑说道。
当年那帮学生怎么说得来着:制好三酸两碱,古代世界我有。穿越资本积累,吃货绝对占优。
所以崔瑛带了半年校本课程,期末考试就是让学生们用天然原料做一桌大餐,美味的那种【微笑.jpg】
第6章 私塾
颁了皇帝的嘉奖令,参观了如今能让抚孤、济慈两院半百的人吃饱穿暖的各种美食,吕蒙正与陈彭年就要离开了。
陈彭年第二天一早便要启程回京,争取年前到家;吕蒙正则叮嘱崔瑛有时间就去县学里认真念书,便是不通过科举,也要熟谙五经,待崔瑛郑重的应了,两人才真正离开。
“瑛哥儿,你要搬出去了吗?”陈柱子在几个孩子的推攘下站出来说,声音非常失落。
“年后肯定要搬的,官家房舍田宅都赏下来了,若我还住在抚孤院里,那真是有负皇恩了。”崔瑛点头,见一群孩子都蔫巴巴的样子,便又笑了笑:“官家赏赐的宅子就在县衙旁边,就是幺儿跑过去也就一炷香而已,怕什么?”
幺儿是一个五岁的小男孩儿,一听崔瑛提他,面上就一红,怯怯地说:“那我能不能再找先生认字?”
“当然可以啦,”崔瑛笑着揉了揉他的两个小抓髻儿,“我听说那是一个两进的宅院,到时候我就像我先生家那样,前院里设学堂,你们和现在一样,白天好好跟着哥哥们做活,傍晚再去我那里认字就是。”
崔瑛自从听到奖励田宅后就盘算过了,他是以流民的身份到这里的,无依无靠的,如果真是单独搬出去住,难免要受些欺压。但如果能教小孩识字,哪怕就是教平民的小孩子,也是很有声望的一件事,在尊重读书人的古代社会肯定不会轻易被没身份的人欺负。如果将自己所得田地的竹山村的孩子也收过来,自己那点地不论是租佃还是雇人应该都不用太操心了。
年前崔瑛就在忙碌当中度过了,中间去了一趟竹山村,和张村长谈定了来年的土地耕作,说好两顷良田和一顷湾田佃给村民,两顷林地雇三个长工帮忙打理,种植鹿角藤、杜仲、魔芋和毛竹、杉树之类崔瑛觉得有用的经济作物。崔瑛出资买两头牛耕地,家里有孩子愿意认字的,佃地的多交半成粮,没佃地的如果愿意帮崔瑛做活也可以免费读书。
年节期间,除了带着抚孤、济老院的伙伴们挣了一笔吃食钱之外,就是在大家的帮助下将那个赏赐给他的宅子给拾掇好了。
过了元宵,田地里秧苗还没返青,农活不多,竹山村的村民便将家里的孩子给送到崔瑛这里认些字。
张雷正月十六一早,天还没亮就给他娘从被窝里扒了出来。
“雷娃,今天你爷和你爹带你去念书哩,要用功,要听先生的话,知道吗?”
张雷迷迷糊糊地到院子里擦了把脸,就打算跟往常一样去找村里的其他孩子玩耍。
“雷娃,把脸洗干净了!”张雷的爷爷张村长拿拐杖敲了敲他的小腿,训道:“有点读书人的样子!”
张雷又擦了把脸,挺委屈地对张村长说:“爷,昨儿个娘已经帮我洗过了,你看我从头到脚洗都干干净净,连个虱子都没有。”
“干干净净地才是个读书人的样子。”张村长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
读书人是个什么样子?张雷并不知道。
他小时候的记忆里家门外是一条一条驶着乌篷船的河流,还有可以摸螺抓虾的稻田。然后不知怎么地,一家人便背起了粮食离开了家,走了许久,又在这片满是竹子的山脚下安顿下来了。他见过饥饿的人,见过强壮的人,但他没见过读书人。现在,他要成为读书人了么?
张雷不知道读书人是什么样的,似乎很厉害。但他爷爷是村长,他爹和他叔是村里最强壮的汉子,刚安定下来的时候,他家开垦了全村最多的田地,先种了豆,又赶种了麦,靠着豆饼,他家早就不用向官府赊粮了。村里人都说爷爷是个有成算的人,所以爷爷当了村长,村里唯一的一头牛也养在他家。
天边已经有了一点亮光,他娘包了几块豆饼给他们爷仨。他爹将平日里那头吃豆饼吃得比他还多的犍牛拉出了圈,给它小心地套上车辕,牵到村头。
村头已经围了好些人,和他差不多大的男娃今天都穿了最好最干净的衣裳。张雷觉得,大人看他们的眼神里有一点东西,就像当初大家听说城里可以安顿流民的时候眼神一样,甚至还更亮。
“今天头一天上学堂,娃娃们都要老老实实地坐在牛车上,不许把衣服弄皱了弄脏了,文曲星见了要不高兴的。”爷爷非常郑重地说。
张雷老老实实地被他爹抱到牛车上,手里还塞了一块豆饼,“慢点吃,别弄脏了衣裳。”他爹和村里其他的叔伯们做着一样的事情,这让从没坐过牛车,早上也只喝点豆粥的张雷非常开心。
小小的牛车坐满了孩子,他爹牵着牛,其他叔伯们就跟着牛车走,还互相用像唱歌一样的调子说着他听不懂的话。
日头升到城墙腰的时候,张雷也看到了城墙,然后又走了一小会儿,到平日该吃朝食的时候,牛车停下了。
“张里正来了。”一个非常清亮的声音说道。
“哎,老张头带了竹山村九个娃娃过来了,最大的十岁,最小的八岁,娃娃就交到你手里,该打打,该骂骂。”
张雷心底有点委屈,怎么就要将自己交给别人了,还许打许骂的。他感觉到那人走近,嘟着嘴抬起头,想说点什么,却突然脑子一空,心里就剩一个念头:原来读书人是这个样子!
那人看起来还没有最近老去村里的柱子哥年纪大,皮肤也不白,但就是让他感觉特别好看,走路的样子好看,笑的时候眉眼弯成小月亮好看,连他和自己说话的样子都特别特别好看——哎,他和自己说话呢。
张雷终于醒过神来,脸胀得通红。
“张雷你能自己下牛车吗?”那人又慢慢地,咬字更加清楚地说了一遍。
张雷胡乱一点头便往车下蹦,太过着急一下踩了裤脚,直接摔了下去。
没有摔到,张雷的爹就在旁边,一伸手就把自家小崽子后襟拉住,两手一错便让他站稳了。
崔瑛见那小娃娃像只小奶猫似的被拎了起来,四肢乱划了几下才站稳,有点忍不住想笑,但又怕真笑出来,小娃娃头一天就被逗炸了毛,那以后可没得玩了。便忍了笑,温柔地问:“别急,可摔着了没?”
“没。”小奶猫的声音也轻轻的,像是喵喵叫。
“那走吧,和先生一起看看以后念书的地方。”崔瑛牵起张雷的手,笑眯眯地向里走。
“先生的手比爹细,软乎乎的。”张雷在心底甜滋滋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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