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2 / 2)
就如同太子是如何一步步将傅贵妃和肃帝算计到万劫不复,他也在算计她吗?
叫她深明大义、心甘情愿地离开,好给他的春兰秋菊、千秋功业铺平路?
又或者,太子并无此意,但是太子身边的每个人都认为他不该留自己,所以自己如果坚持留下,也会被妥妥地认为是祸水一枚。
总而言之,纪青盈此刻的心情实在是太过混乱,她就算手里有足足的四个存档,也不知道从何读起。
她是应该回到没有对太子动心的时候、没有和太子同房的时候,还是回到没有为太子出来指证傅妙庄的时候?
无论回到哪里,从一开始她的尴尬身份其实都会指向如今的局面。纪青盈就算不出来作证,以怀渊太子的算无遗策,他自然也能找到别的方式将傅妙庄推到万劫不复的境地。而到了那个时候,随着蘅芳宫的倒台与清算,纪青盈仍旧无法独善其身。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京城内外的风云激荡开始得猝不及防,结束的倒是无声无息。到了正月十五上元佳节,梦蝶轩除了始终高居流言蜚语话题榜首之外,也送走了薄良媛三次。
头一次是初十,纪青盈还耐着性子听她说了许多。第二次是转日,这次纪青盈听薄良媛又是旧话重提,没半盏茶就将人赶了出去。而最后一次就是十五的早上,纪青盈已经在烦躁中开始上火,彻底没有任何胃口和耐性,直接叫绿竹将薄良媛挡在了外面。
至于这样的举动会给她带来怎样的非议,纪青盈已经实在顾不上了,连对着下午仍旧照例来送点心的德海公公也没有好脸色,她的精神实在是到了紧绷的边缘,感觉自己随时都能大哭出来,看着那几枚存档珠子,甚至都有一起砸碎的冲动——妈蛋系统,你根本就是玩我!
华灯初上,宫景如画。
大盛禁宫重新换上了元宵节的装饰,是在那样令人惊惧的除夕之后,重新见到第一点喜庆之色。
纪青盈独自坐在房中,将那扇向着后园的窗子推开了一半。
冷冷的寒风扑进来,外头的夜月已然浑圆明亮,银辉泻地,好像昭示着肃帝统治的结束在即,年轻的怀渊太子的帝王大业即将辉煌展开。
而纪青盈却不知道自己是否像月华之下黯淡将陨的星子一般,自此终结。
这条路怎么会这样难呢?
而自己怎么就会那么傻地把真心给出去了呢?
说好的系统与斗争,说好的逢场作戏呢?
“孟怀渊,你这个大混蛋。”纪青盈听着远处悠扬婉转的丝竹乐声,眼泪不由自主地滑落。
她都听说了,这几日礼部和宗景司都已经完全忙成狗,因为宗亲辅臣们对于梦蝶轩是达成了共识,纪青盈这个身如浮萍的小虾米接下来会带着怎样的心情离宫离京,也就没人会继续在乎了。
礼部、钦天监和宗景司真正焦头烂额的,头一项是明日的肃帝禅位大殿,新帝的登基仪式,还有如今在东宫的妃嫔升格事宜、以及那些原本要纳入东宫的诸位现在是要直接升级为帝妃,那么品级位格都要重新拟定,封号住处也要一一预备。
据说,太子亲自指定梅侧妃在登基之后继续统领六宫,虽然中宫后位会保持空悬,但梅侧妃即将被册封为从一品宁妃,也是遥领众女了。
至于宝音乡君,则是由太子亲自赐了一个“福”字做封号,位分会是仅次于梅氏的正二品贵嫔,也被视作对凤位最有力的竞争者之一。
“昭容。”房门外是小苜蓿战战兢兢的声音,这几日梦蝶轩风雨飘摇、朝不保夕,纪青盈也日益烦躁,身边之人自然紧张得很。
“说。”纪青盈完全不想移动步子。
“昭容,”小苜蓿的声音越发颤抖,“殿下命人送了白绫和毒酒……”
“拿进来,给我个痛快罢!”纪青盈的一颗心彻底沉到了渊底,竟也有一种异样的解脱,再也不用存档读档,再也不用管什么君恩深浅。孟怀渊,你做的好,旁人是虚怀若谷,你却是心如沉渊,果然够狠!所谓鸟尽弓藏,到了这个时候,连面都不见了!
“孟怀渊,你这个混蛋!”纪青盈拿着那色泽如琥珀,气息如白檀一样的毒酒,眼泪早已落了满脸,长声一笑,便一饮而尽!
“纪小怂,纪小怂!”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萦绕,整个世界好像都震荡起来。
“纪小怂!”太子又是一声带了些着急的轻喝,摇着她的肩,“你怎么趴在桌上就睡着了?还开着窗?”
第96章
“唔……”纪青盈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来,眼睛又酸又涩。
眼前的怀渊太子神色一顿,伸手去抚她的脸:“你这是做了什么梦?还一边骂孤一边哭。”几下便将她脸上的泪抹了去,又将还明显没有清醒过来的纪青盈拉起来,一把就搂进了怀里,“是不是做噩梦了?孤在这里,不要怕。”
“做梦?”纪青盈不由喃喃重复了一次,“殿下……殿下不是叫人给了我毒酒和白绫么?”摇了摇头,后脑似乎有隐约的刺痛感。
“毒酒白绫?”太子将纪青盈放开了些,满面皆是啼笑皆非,“你倒是想得出,原先在晏庆殿瞧着你豪情万丈,铿锵有声的,孤还当做你要从纪小怂变做纪大勇了。如今看来果然还是怂的很,外头有些流言蜚语,你便怕成了这样?那孤每日叫德海给你送的点心,叫薄氏过来说的话,都是白费了?”
“薄氏说的话?”这一下纪青盈算是彻底清醒了,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趴在桌上睡着了,梦见了毒酒赐死什么的,难怪那毒酒的味道这样熟悉,什么白檀香味,那其实是太子衣裳常用的熏香味道。
但是太子这话里提到了一个要紧的信息,纪青盈立刻沉了脸,推开太子:“原来薄良媛所传的话,果然是殿下叫说的。”
太子微微一怔,然而下一刻就皱了眉:“薄氏说了什么?孤只是叫她过来与你解释一下如今的局面,还有要紧的几家宗亲重臣之间的利害关系。”
“利害关系,薄良媛说的可清楚了!”纪青盈想起这几次薄良媛的苦口婆心、温柔恳切,还有自己满心的烦躁与惊惧,鼻子又有些发酸,“她说了,为了殿下好,我最好赶紧自请离宫。殿下,这就是你要给我说的利害关系吗?那你也要当面跟我说才行啊。男子汉大丈夫,就算做渣男,你也得光明正大的看着我的眼睛渣给我看啊!你怎么能叫另一个小老婆过来劝我深明大义呢!”
太子上前一步,伸手便重新揽了她到怀里:“胡说什么,谁说孤要你离宫,你敢离开孤一步试试看。”
“那你叫薄良媛说那些!”纪青盈的眼泪迅速就沾湿了太子的衣襟,这些日子以来的委屈悲愤,惊忧恐惧都统统倾泻而出。
“孤的意思原本是——”太子顿一顿,这片刻之间便明白了当中的曲折,眉头紧蹙之间便有杀机一闪而过。
“你怎么能叫她说那些,你怎么能这样用软刀子杀我呢!”纪青盈还是大哭不止,并没有看见此刻太子的神情,而是专注地将自己的眼泪与鼻涕都蹭了太子华贵的团龙袍上。
“是孤的错。”太子缓缓舒了一口气,一下下地抚着她的背,“都是孤没想周全,应该亲自给你写一封信,或者早些过来看你一眼,叫你安心的。别哭了。”顿一顿,又道,“薄氏大约是会错了意思,或者是生错了心思。过几日孤自然会给你一个交代,不过此时是不宜动作的,你明白吗?”
“不明白!不明白!”纪青盈哭着去捶他,“这些日子我满耳听的都是大道理,天天叫我明白你的难处、明白如今的格局、明白我在这宫里多尴尬多轻贱,我什么都不想明白!”
“纪小怂!”太子任由她又捶了几拳,终于扶住她的肩,低喝了一声,“你看着我!”
纪青盈泪眼朦胧地抬头,眼睛都已经有些肿了。
“孤曾经答应过你什么?”太子望着她在这几日内其实憔悴了不少的脸庞,心里微微一痛,“你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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