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 2)
许秋阳心口立刻凉了半截,连忙问:“怎么找不到了?”
“他们说雪珍姐去镇上裁布做衣裳了,说是要去工作了,得做身新衣裳。”
什么叫同人不同命?这就是了,自己还在拼命想办法怎么才能逃出去呢,人家为了新工作还去做新衣裳了,做什么新衣裳啊,这不是搞基建吗?不是去搬砖头挑水泥吗?穿那么好看给谁看啊!
许秋阳都快要气死了:“那你晚上找机会再帮我去找她一趟。”
许秋阳坐立不安地在猪圈里又呆了忍饥挨饿的一天,终于在傍晚的时候盼来了许翠兰的消息:“大姐,雪珍姐他们家的人说她今晚不回来了。”
“啊,为什么不回来啊?”
“说是中午在镇上的表姐家吃饭的时候,表姐突然肚子疼要生孩子了,雪珍姐帮忙把人送到了医院,这会儿还在医院陪着呢,让人搭话回来说今晚不回家了。”
“那她明天还去招工不?”
“去呀,雪珍姐让人跟你说,她明天早上直接过去白水村,让你也自己过去,说是记得明早八点之前要去到,明早就要点名了,如果不去的话就当没这个人了。”
“那我怎么办?”许秋阳快要急疯了,“小妹,你去帮我跟杨叔说一声,我现在出不去,让他过来帮我一把。”
“我说过了,杨叔说这事儿他管不着,你得自个儿跟咱妈说,还有,你到底去不去得尽早给他个准话儿,好多人都找他说想去呢,一个队就五个名额,咱得用满了,可不能便宜了其他队的人。”
“说说说,要咱妈真能说理的话我现在至于这样嘛!”许秋阳气得狠狠用力一脚提向猪圈门,力气大得整个猪圈似乎都震动了一下,灰尘“簌簌”地落了她一头。
以前家里的猪圈是没有这么结实的门的,一般谁还想着给猪圈安门啊,都是几块木板随便挡着预防大肥猪跑出来就算了,可是前年过年前,一家人辛辛苦苦喂大,眼看就可以送到队里去的大肥猪居然在半夜被人给偷了,当时损失那个惨重啊,那个年几乎都要过不去了,李桂芳叉着腰站在院门口大声叫骂了三天三夜,骂偷猪贼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后来就把整个猪圈重新给加固了,还给打了一个新门,忒结实,许秋阳捡了根半人高的柴禾,疯狂地抽打了半天,那门还是稳稳当当的,连点儿松动都没有。
许秋阳蹲下来,双手捂着脸,绝望地大哭了一场,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好容易给了点儿希望,又硬生生地要收回去。
许翠兰让她哭得心慌意乱,不停地喊:“大姐,大姐,你别这样,这次去不成,咱们下次再去。”
“没有了,不会再有下次了!”许秋阳大哭着说,白龙湾水电站只有一个,错过了这次机会,她就再也去不了白龙湾了,那她在这个世界上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秋阳哭累了直接瘫在地上,只听见外面的许翠兰怯生生地问了一句:“大姐,那我要去跟杨叔说一声咱不去了吗?”
“不行!”许秋阳大喊起来:“我要去,我一定要去的,就算是挖,我也一定会挖个洞钻出去!”说完她随手捡起一根柴禾,发疯般地在靠近门口的地面上挖了起来。
屋子里地面的土都是夯实过的,木棍在地上戳了半天,也只戳出来浅浅的一层浮土,倒是双手掌心被磨得生疼,许秋阳恍然未觉,只是不管不顾地挖着,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管这回命运想要给予她的是什么,她都要抗争到底。
圈里面的大肥猪也像配合着她的行动似的,大声地嘶叫起来,它那是饿的,为了关着许秋阳,除了昨晚那一顿,已经一整天没人进来喂过猪了。
许翠兰被吓坏了,在外面抖抖索索地哭了一会儿,又怕让李桂芳回来看见了,只好一边哭一边回了灶房那边,快到收工的时间了,她得赶紧把饭烧上,不然李桂芳回来又是一顿好打。
☆、7.新生
李桂芳今天回来得早了些,大老远就能听见她的大嗓门,似乎是有什么喜事,话里话外都透露着一股沾沾自喜的意味。
“芳婶,今儿回来得那么早,哟,这筐里挑的啥呀,这么实沉?”这是隔壁家年前才嫁进来的新媳妇。
李桂芳喜滋滋地放下担子,撩起盖着箩筐面的蛇皮袋的一角,露出里面金灿灿的稻谷给人看,用唯恐别人听不见的声音大声说:“没啥,就一点谷子,咱家大妹的聘礼。”
“聘礼?”新媳妇尖着嗓子问,“年前不是已经送过一次了吗?”
“是啊,年前是给了三百斤谷和一百斤红薯,但我家大妹年纪还小,不舍得她那么早出门,说好了在家里留三年,三年后才过门的,可人家这不是急着娶媳妇嘛,这不,又送来了两百斤谷,你看,我也不好意思再留了,下个月就办喜事。”李桂芳说着还故意叹了口气,可语气里却没有半点惋惜的意思,“唉,女大不中留啊!留来留去始终都还是别人家的。”
新媳妇酸酸地接了句:“这姑娘长得好啊就是不一样,一个人就把大弟二弟的聘礼都给赚回来了。”她家里也穷,当时家里急着要给她哥娶媳妇,一百五十斤稻谷就匆匆忙忙将她打发了,如今眼看着人家一个姑娘就换了五百斤谷和一百斤红薯,真是怪没意思的。
难怪李桂芳得意成这样!
“主要是咱姑爷家条件好,我家大妹嫁过去,连地都用不着种了,天天在家里吃香喝辣的都行!”李桂芳可不管别人的脸色难看,依旧自顾自地显摆着。
许秋阳可一点儿也没为自己的身价骄傲,要是没听到这事,她还没想起来呢,其实李桂芳早就把她给卖了,难怪这么着急地想要她把工作让给弟弟妹妹。
那也是年前的事了,李桂芳收了人家三百斤稻谷和一百斤红薯,把她许给了隔壁村跛了一只脚的王木匠,这王木匠今年三十八了,还差两岁就跟李桂芳一般大,据说凭手艺赚得不少,家里不用种地日子也还过得去,就是有个毛病,没事爱喝两口烧酒,喝醉了就打女人。
按说这打女人也没什么,农村男人有哪个不打女人的,但这王木匠前头娶过两房媳妇,两个都是挺着大肚子的时候突发急病死的,别人私底下都说是被王木匠打死的,可是人家娘家收了王木匠的钱财都不来闹,别人说点闲话算什么,久而久之也就没什么人再说这个事了。
消停下来以后,王木匠又寻思着想娶媳妇了,但一般家里条件还过得去的人家,哪里会舍得把好好的黄花闺女嫁给他一个老鳏夫,这找来找去的,不知道怎么地就找上许秋阳他们家了。
那时候许家的大肥猪不是刚被偷了嘛,李桂芳那个心疼啊,这亏空都不知道怎么才能补得上,这大肥猪虽然是喂在他们家里,但实际上还是队里的,到了年尾还是要上交大队统一宰杀分肉的,这猪没了不是得赔嘛,本来一年到头就没挣多少公分,这要再一扣,剩下就更没多少了,一大家子人个个都是张口要吃的,日子还怎么过下去?
要不是王木匠的聘礼来得及时,许家的日子还真没办法过得下去了。
那时候的许秋阳是个深明大义的好姑娘,知道李桂芳用自己的终身幸福换了一家子救命的口粮,也没有说什么,只默默地伤心,天天晚上偷偷地哭,可却完全没想过要去反抗,只认定这就是自己的命,到时候日子如果真的过不下去了,一根绳子拴房梁上把自己吊死算了,只求不要连累家里人。
许秋阳撇了撇嘴,难怪呢,自己刚一来到,这个身体原来的灵魂就迫不及待地退位让贤了,原来是早就不想活了呀!
之前的许秋阳认命,如今的这个可不愿意,李桂芳之所以会把婚期提前,可不就是怕煮熟的鸭子飞了吗,这是要榨取她最后的剩余价值啊,她许秋阳就是有最后一口气在,就不能让她这么给卖了,无论如何也要抗争到底。
想到这里,许秋阳更用力地挖起土来,手掌磨破了沾了一棍子的血,咬咬牙脱下外衣,裹在木棍上继续挖,仿佛只要她不停下来,就有希望一定能出去一样。
可是从夜幕低垂一直到天光大亮,在完全没有趁手工具的条件下,许秋阳并没有挖出一个可供她爬出去的地洞来,报晓的鸡鸣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许秋阳跌坐在门边上,嚎啕大哭:“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啊!”
李桂芳一大早醒来就被她这嚎丧般的哭声给破坏了心情,气冲冲地走过来狠狠提了门一脚:“哭个屁啊哭,省点力气等着过门吧!”
“你要是敢把我嫁给那个老瘸子,我就敢把他杀了你信不信!”许秋阳喊得声嘶力竭。
李桂芳完全不当回事,转身又喝骂起来:“看什么热闹,早饭做好了吗?”
灶房里一番例行的鸡飞狗跳之后,渐渐回归宁静,随着时间一点一滴流逝,许秋阳的绝望也越来越深,难道真的就这样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
“哐当!”许秋阳好像听到砸锁的声音,她倚着门苦笑一声,这都绝望出幻听来了。
“哐当!”门好像还晃动了一下,大缕的灰尘从头顶上落下来,呛得许秋阳咳嗽了几声,突然发现这不是幻觉,真的有人在砸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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