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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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对错与否,她唯有这般选择。

既然不能杀人,那就要防止被杀。坑底的人还在往外爬,众人定了主意,不再浪费时间,他们动作敏捷地各自回原来的地方牵马,没有丝毫耽搁,迅速上了路,将陈留世子和睿王爷等人抛在了身后。

如今萧雅治已经到了西魏边境附近,并与睿王爷结盟,她们必须尽快找到皇帝,破除他们的阴谋!

第一百二十章

时节早已过了霜降, 十月的西魏边境, 已经算是入了半个冬。

作为并州的州衙治郡,朔方城是中原与西域贸易的北关第一城池,无数的异国商队驻留此处,也有并州最大的驻军部队在城外驻守。

自西魏叱罗托退兵后,这里驻军少了些愁云惨淡, 城内又恢复了些往日的热闹繁华。

萧怀瑾腰间挂着刀, 独自走在旧石板路的街道上, 四周来来往往的人操着各种口音, 他新奇地听了几耳朵, 有些不太听得懂。

路边卖的热馍雾气腾腾, 遮蔽了他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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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安定伯是派了麾下一名副将去招安他的——伯爷军务繁忙, 自然无暇亲自接见一个小小的流民帅。萧怀瑾没见到安定伯也不失望, 他当然也不想这么早被知晓身份。

值此战乱之际, 流民帅虽然常不听话,却是很好的兵力补充和替死鬼, 各地官兵都喜欢,世家大族也喜欢。更何况他实实在在能打,安定伯没理由不要。但入了正规军,他才发现, 原来之前他一手组建的、令他沾沾自喜的流民军队, 根本还是差劲,甚至管理上一团混乱。

譬如他的辎重粮草消耗速度,是正规军的几倍——由于不擅管理, 很多流民克扣偷拿。他的军伍纪律也差得远,被敌人冲击就做鸟兽散。

所以那天在西关口的仗,至今他也不知算是胜或败。

虽然叱罗托后退几十里,但他一路耗费心血建起的流民军却散了。

仅剩的几百流民兵被送去军营接受正规操练,拿一份正式的军饷;而他被安定伯的副将召见,封了个小小的陪戎校尉,手下有些兵,却不怎么听他招呼——因为他是流民帅起家。

原本他以为投入朝廷军中,怎么也该是个小六品的校尉。所以得了九品陪戎校尉,倒好似现实给了他一记难堪。更可笑的是,其他人却觉得他走了大运,当了九品“官”也是了不得的。

这从九品的小武官也做得不痛快。譬如现在,他就一个人带刀巡职。

路边商贩见他是巡视的兵爷,有点心疼又殷勤地拣了个馍塞给他:“爷,您尝尝,这个面和得软,有嚼头,不用兑水。”

边境的商贩虽然滑,却也小朴实,在这里做生意总是受战乱纷扰,这里的武将兵爷说话比衙门口的老爷们管用。

萧怀瑾心一热收下了,递给他一个子儿,那人不要,萧怀瑾放在他摊子上,咬着馍离开。

天很冷了,这里的人说,再过不到半个月,第一场雪便要降临。

他听到路边有人在唱皮影戏,唱腔自然不比长安那些地方,这里的人说话口音似乎带着土巴和盐味,唱的是《张将军夜袭敌营救儿郎》,路边很多人蹲着听。

他驻足听着,那粗粝的嗓音从晋军被西魏截道,到张将军单骑闯敌营,到小方将军和士兵们被救,再到张将军力竭被俘,当着晋军的面被剐刑。有小孩害怕,往大人身后钻,想听又不敢听的样子。而大人则听得入神,哪怕这出戏已经听过许多遍。那是一个时代不可侵犯的烈性,那时的将兵把国门守得严实,不像这些年频频战乱,百姓们便怀念故去的英雄,这是本能。

萧怀瑾攥着馍,觉得有些吃不下了,他心口听得堵。

以前武明玦唱《张女从军行》时,他没有听完便打断,只记得白婉仪唱的乐府词《张女传》,最后一段是怎么来着?

王侯将相知,媒妁连绵至,登门若决河,聘礼如斗星。

鹊飞闺檐下,河内望族家。百战名门后,佳话长此兴。

慕德有姜任,夫则百斯男,教儿又诫女,颐养有天年。

那个传说中的女将军从军回朝后,不是嫁于王侯了么?不是成为名门望族了么?不是儿女绕膝颐养天年了么?却原来都是人们编织的美好愿景,用以粉饰冰冷的现实吗?

他正出着神,耳边兵器与甲胄碰撞的声音响起,他面前站了两个身高体壮的人,其中一个是一名宣节副尉,姓张,皱着眉声音粗亮地嚷嚷萧怀瑾:“在这里偷懒做什么,走了走了!李校尉还要来巡察呢!”

“知道了。”萧怀瑾收起怅然若失的心思,跟着张副尉走在路上,回去瓮城——这个月的轮值,他跟着张副尉的兵驻守瓮城,白日巡城。

朔方郡是晋国少有的建有瓮城的城郡,整个晋国境内唯有长安、潼关、洛阳、建安还建有瓮城了,可见这座城池的重要。不过它的瓮城比长安和潼关要小得多。

和长安等地不同,这里的瓮城是在城门内建的,景祐初年,由并州驻朔方的守将苏廷楷督建。苏廷楷虽然因叛国而死,但他督建的瓮城还在被沿用。

值守瓮城的驻军正在城头上烤火,他们每日在这藏兵洞外聚在一起,喝点烧酒驱寒。

天太冷了,他们的棉衣絮不够,大概是被上面克扣了,经常冻得四肢发僵。见柳不辞回来了,几个人笑了笑,递了个眼色,将烧酒给他:“兄弟伙也来喝点!”

萧怀瑾想推,这种烈酒口感差,入喉辛辣,和宫中名贵佳酿比不得,他是十分嫌弃的。那几个老兵嚷嚷道:“你这样子,哪儿能管得了你那些流民兵?”言下之意,他不喝酒算什么英雄好汉。

这些人看起来豪爽,其实也最排外,能一起喝酒就是交情,倘若连酒都不能一起喝,那也没什么好聊的了。并且兵营里人都十分慕强,能喝能打才是爷们儿,要是不够爷们儿,很容易被人找茬欺负。

萧怀瑾的人都被调去操练了,而如今他不想惹什么麻烦——说来可笑,这大概是他生平头一次认识到,怎么做人做事,才能让自己省心的技巧,他往日从不必考虑这些——他接过烈酒喝了一口,那辛辣入腹,呛得他猛烈咳了起来,眼泪都差点呛出。

其他人笑他被酒呛,倒没再难为他,能一起喝酒,大家也算是战友,可以胡天侃地了。

就说到了这座守着的瓮城,七嘴八舌地说起了苏廷楷如何建瓮城,以及景祐九年的正月大乱,钦慕一下韦不宣那场经典的夺城之战。忽然有人道:“说起来,这些年打仗是越来越多了。早些年,惠庙景庙时候,胡人哪敢来撒野?那才是好日子呢。”

那人半是感慨地说了这么一句,好气氛一扫而空。众人都陷入了沉默,一口口传着酒壶,喝闷酒。惠庙那个时候距今不过五六十年,国力却是天壤之别。

“那时候可不是能人辈出?女人家都能冒出个张将军。瞅瞅现在,什么妖魔鬼怪,倒是京中那位大娘娘,作乱没完。”

萧怀瑾一怔,“京中那位大娘娘”说的是何太后么?

他知道民间对她评价不高,因为延祚四年的互市一事,闹出了大乱子,恨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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