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2 / 2)
他在北周还有什么事情要做吗?或者说……他还有什么事情不得不去做吗?
神情陡然凝重起来,秦景阳翻身坐起。思路中空白的一块被填补,他觉得自己似乎隐隐抓到了什么隐藏在表象之下的东西。就是这股微妙的违和感,让他在被秦煜阳询问,是否觉得虞冕知晓公主设下的陷阱时,下意识出言替对方开脱。
千里迢迢,跋山涉水,明知公主身上有问题,却依旧要来到北燕,执行和亲。为什么?因为忠诚?襄王对此存疑。那么,剩下的可能性就只有一个,那便是必须带着令人满意的结果回去,否则就会遭到责罚。责罚来自于谁?不言自明。
使臣团众人,真公主与假公主——如果有这么一个人的话,虞冕,从一开始就都深陷入了孟煦的布局当中,哪怕知道前方是陷阱,也只得义无反顾地跳下去。那位心机深沉的南梁国主,定是早已预料到了这可能发生的各种情况,并且还贪心不足,想要在借机打压虞家的基础上,再将他秦景阳算计进去。
“孟煦……你好毒的心肠,好大的胃口。”拳头攥紧,秦景阳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双眸中寒光乍现,冷厉凛然。“想要令本王与虞冕相杀,而你坐收渔翁之利?本王便偏不让你如愿!”
楚清音是没有任何渠道得知外界的动向的,所以尽管秦景阳再心急如焚,也只能强自装作平静的样子,按照往常的作息起床,梳洗,用饭。吃饭间映玉在旁边侍立着,他做出不经意的样子问道:“今日大姐和姐夫可是在家中?”
“是的,姑娘。”映玉回答,“大姑娘与郡王昨晚便回来了。”
秦玉昭身为皇室宗亲,自然在京城有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他与楚汐音入京,也合该住在那里。但楚汐音总是挂记着自己的妹妹,一天中有大半日都要跑来拈花楼,若不是襄王殿下三番五次地严词拒绝,说不定都要晚上“姊妹”俩抵足而眠,说些闺房秘话。郡王府与相府隔了小半个京城,爱妻如命的秦玉昭自然不舍得让妻子每日来回奔波,于是和岳父楚敬宗打过招呼之后,间隔几日便会去到妻子出阁前所居的暮雪斋小住。
“哪怕其他的路子都断绝了,本王也不会去向你求助”,想起从前两人吵嘴时自己对秦玉昭说过的话,襄王殿下觉得果然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这脸打得真是啪啪直响。楚敬宗告诫过他不要与摄政王府多扯上关系,自然不可能告诉他任何事情,能找的也只剩下这个堂哥了。因此,就算再有一千一万个不甘心,秦景阳也只得去找秦玉昭询问事情的最新情况。
好在现在顶的是楚清音的皮囊,不然本王的一世英名,可就要折在这儿了。走在前往暮雪斋的路上,秦景阳心有戚戚地想。他倒是忘了,如果没有身份转换的事情,自己根本不会落到这种消息闭塞的境地中来。
由婢女们引着进了屋,秦景阳一抬眼,便看到那夫妇俩一坐一站,俱是神色凝重地沉默着。屋内笼罩着一阵愁云惨雾的气氛,就连两个小的也觉察到了不对劲,乖乖的在一边坐着,不发出半点声音。见他来了,楚汐音起身迎上前,勉强露出一个笑:“阿清来了?快坐吧。”
“阿姐这是怎么了?”秦景阳装作疑惑的样子问。
“礼宾馆出事了。”楚汐音敛了笑意,叹气道,“今早传来的消息,那位常宁长公主在自己的房间内上吊自尽,并且留下一封遗书,说是白日里受了襄王的玷污,不堪其辱,愤而寻死。”
秦景阳:“……”不是口头侮辱吗?
瞧这以讹传讹的危害性,这才多长时间,自己的行为就已经从嘴上花花上升到动手动脚了。这还是在消息封锁,只在小部分人之间流通的情况下,要是真闹得大街小巷人尽皆知,他是不是下一步就要升级成四处作案的采花大盗了?
俗话说得好,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从事发起到现在,襄王殿下第一次意识到了尽快解决此事的紧迫性。
“襄王……玷污了公主?”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秦景阳的表情是真心实意的难以置信。“我曾与襄王见过一面,并不觉得他是如此……孟浪轻狂之徒。那现在怎么样了?襄王作出回应了吗?”
“使臣团的首领虞冕清早进宫求见圣上,襄王得到消息后也赶了过去。”秦玉昭走过来,接过话头。秦景阳这才注意到男人身上穿的是朝服,显然一大早也被折腾得不轻。“适才圣上已下了旨,将襄王暂时软禁,王府限制出入。另一边,则命令司隶校尉闻冲负责此案,追查公主之死的真正原因。”
闻冲?秦景阳下意识一惊,却又很快镇定下来。以自己的地位与南梁公主的身份,将这件案子交给专司监察王侯之事的司隶校尉处理,的确是最妥当的安排。如此也好,闻冲虽然是秦煜阳的孤臣,但性情秉直处事公正,绝不会做出指鹿为马、颠倒是非之事。况且他确实在审讯破案上颇有一手,若是在自己那边的证据拿到之前,罪名就已经洗脱,那就再好不过了。
要不然……干脆这次暂时与闻冲联手,借他这把刀来对抗虞冕?毕竟如今襄王府全员都被限制住了,想要亲自去阻止虞冕,恐怕没那么容易……
“小妹?”秦景阳正兀自思忖着,冷不防被秦玉昭唤了一声。他猛地回神抬头,男人正用疑惑而探究的神情盯着他。见他看过来,荥阳郡王却又有些不自然地转开了视线,解释道,“无事,只是刚刚你在想事时的神情,让我想起了某个很惹……”他及时刹住了呼之欲出的那个词,仓促之下改口道,“惹事生非的人。”
秦景阳的脸黑了一黑。惹事生非是怎么个意思?你还不如直接说惹人厌,本王会装作不知道你说的是谁的!
“阿清,还有别的事吗?”楚汐音也开口问道。
“哦,没事。我原本也只是过来看看。”秦景阳掩饰道,“既然现在不是闲聊的好时机,那我便先回去了。”说罢,向两人点点头,便离开了暮雪斋。
襄王府被管制起来,从秦玉昭这里恐怕只能获悉事态的进展,想让他像之前那样递纸条进去,却是不可行了。身为楚清音的自己无法直接出面去干预此事,看来只能暂且静观其变,等待晚上回去,再与征明商量吧。
而此时,襄王府。
“那么,卑职这便告辞了。”看着小吏将两人的谈话做了详细的笔录,闻冲站起身来,抱拳道。
“闻校尉。”楚清音与程徽也站起身,楚清音道,“南梁设陷,居心不良,此事事关北周国体,你一定要查出真相,还本王以清白。”
“真相究竟如何,还要等卑职去礼宾馆调查过后,才能作出结论。”听了她的话,闻冲面上依旧毫无表情波动,声音平板、不卑不亢地回答。他向两人略一颔首,转身向门外走去。
这个油盐不进的棺材脸……楚清音挫败地看着他的背影。不料,男人走出几步,却又停下脚步,回过身来看向她。
“不过,目前根据直觉来看,卑职觉得,襄王您是无辜的。”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应该和上一章的提要对应,叫做“小妹,你皱起眉来就像襄王了。”【死
二更达成!这是为了庆祝我作收过三百才二更的,不要会错意了哼╭(╯^╰)╮
下一章,南梁智商最高的男人vs北周鼻子最灵【什么鬼】的男人!
【预告——虞冕闻冲:这个人,和襄王一样不好对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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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鸣狗盗
礼宾馆。
灵堂已布置完毕,仓促之下也算弄得有模有样。墙上挂了硕大一个“奠”字,厅堂正中放着棺椁,香烛、火盆、纸钱等物一一齐备。南梁众使臣俱是着素衣,头系麻布长带,按次序跪在灵前,红釉带着余下四个侍女低声啜泣着,其余跪在后面的男人们也都是一脸悲戚。
这眼泪,有多少是为棺中的死者而流?这悲伤,又有多少是出于对自身命运的彷徨?
虞冕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平素总带着春风般微笑的脸上,此时却如同泥塑木雕一般毫无表情,眼中透出沉郁与冰冷。他盯着那火舌将纸钱一点点舔卷、吞噬,半晌,又移开目光,投向棺中。
青窈躺在那里,身上仍穿着公主的朝服。她神色平静安详,双手十指交扣置于腹上,若不去注意那灰白到不正常的唇色,与颈间触目惊心的深紫色勒痕,她看上去就如同熟睡了一般。
虞冕看着她,双手渐渐握紧,攥成了拳。
昨晚从尸体旁发现的遗书,一共有两封。一封是模仿了孟熙的笔迹,自述白日与襄王谈话时遭到轻薄,羞愤不能自已,觉得将来嫁入北周之后定会生活凄惨,绝望之下选择自尽。另一封则是青窈用自己的笔迹写的,她在信中详述了与秦景阳的谈话,告知虞冕对方已经察觉了她不是真公主的事情。自己的身份暴露只是时间问题,为今之计只有先下手为强,倒打一耙给襄王泼上脏水,才能险中求活,寻找从北周京城全身而退的计策。
——婢子坚信,三公子定能将大家平安带回南梁。遗书的末尾,女子这样写道。
你太高看我了,青窈。虞冕在心中说。我只是个凡人,没有通天彻地之能,名满天下的虞三公子不过是一个笑话,离开了家族的支持与辅助,我与旁人一样软弱无力,才会需要靠你牺牲性命来为我铺路。时至今日,我才如此深刻地意识到自己的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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