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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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塘桥本地人十成不占一成,各式各样的外地人来来往往,搬进搬去,邻里淡漠的简直比得上后世,黄大掌柜替李思浅准备的这一番说辞,也就请厨娘和粗使婆子时用过一回,之后竟再没用上。

安顿好李思浅,李思浅就打发黄大掌柜回京城去跟大哥说一声,并告诉大哥,等外翁回来,她就和外翁往南边去。

厨娘送了晚饭进来,邹嬷嬷盛了碗鱼汤递给李思浅,李思浅闻到鱼汤味,猛涌而上的恶心再也忍不住,连声呕了起来。

“姑娘!姑娘这是怎么了?”邹嬷嬷吓了一跳,李思浅呕的眼泪汪汪,冲邹嬷嬷摆着手,示意她轻声,“嬷嬷,没……事。”

“姑娘病了!我这就让吴三去请大夫!”

“嬷嬷!”李思浅一把拉回邹嬷嬷,“不用请大夫。”李思浅口齿有几分含糊粘连,“嬷嬷,我的小日子过了有快十天了,怕是……嬷嬷噤声!”李思浅止住邹嬷嬷的惊讶,“京城到底怎么样了还不知道,这事……先别声张。”

“我知道我知道。”邹嬷嬷呆了呆,急忙将鱼汤端的远远的,擦了手,坐回李思浅身边,抬手想象小时候摸摸她的肩,手抬到一半,眼泪却掉下来,“姑娘……命苦!这要是早个半个月一个月的……如今……”

“嬷嬷,会好起来的,我饿了,咱们先吃饭吧。”李思浅打断邹嬷嬷的感慨难过,她这几句话说的她的心已经酸涩的象灌满了醋。

“嬷嬷没想到姑娘真用上嬷嬷了。”吃了饭,邹嬷嬷沏了淡茶递给李思浅,侧身坐到炕沿上,又是感慨又是难过,“姑娘那时候让我跟余七带着银子带着人回邹家镇,说什么万一之备,我只当姑娘是变着法儿劝我回家养老享福,就是余七,心心念念等姑娘召唤,前年姑娘和姑爷遭了贬,余七那会儿什么都准备好了,说姑娘指不定就得召他,后来姑娘回了京城,我还以为难处都过去了,谁知道……姑娘命苦,这又……怀了,姑娘这往后的路,可怎么走?”

李思浅显的有些懒散的靠在引枕上出神,邹嬷嬷的话有些过耳既散,有几句却是刺心的难受,是啊,偏偏赶在这个时候,她有了孩子,这往后的路,她的路,该怎么走呢?

她已经死了!李思浅垂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她的死给很多人带去了很多好处,官家……这是官家的意思,官家在一日,自己就只能死,若是官家不在了?李思浅抬起头,怔怔的看着窗外那盏随微风轻轻摇动的灯笼。

官家死后,十有八九是秦王即位,大哥就是帝师,也许还要做首辅,莲生也许会掌管枢密院,她若是活过来……他们会怎么宣布她的活呢?大理寺内牢化为灰烬,她在大火前逃出来了?她得天神保佑于火中无恙?她死了,韩六娘的死也就不用提了,她若活过来,韩六娘的死必是要再提起来的,那样的话,大哥会棘手无比,莲生会左右为难。

李思浅垂下头,她往后的路,该怎么走?该怎么走呢?李思浅只觉得心里堵满了棉絮一般,她回不去了,她和莲生虽未死别,也跟死别没什么分别了,她不能再和他做夫妻,不能再和他同吃同睡同一辆车,他很快就会再次成亲,他会娶谁呢?一想到莲生的再娶,李思浅只觉得心中如同捅了刀子一般。

不能再想了,她又想远了,他会很好,不用她想,不用她操心,她要想想自己,往后的路,她该怎么走?难道象大哥安排的那样,找个偏僻之地,隐姓埋名,一个人孤孤独独过完这一辈子,活的象墙上褪色的人物画?象挂在墙上的画像一样听着外界的热闹?

那她和活死人有什么分别?那她的莲生怎么办?若是有一天,她听到莲生又娶了谁,她会不会心如死灰,人如死灰?

李思浅轻轻打了个寒噤,她不想做活死人,她不想离开莲生,这会儿她才知道、才确定,她会想他,想的夜不能寐,想的满心悲苦,他也想她吗?

她死了,他还能怎么想?

李思浅下意识的抚着小腹,她一定是怀孕了,她对自己的身体一向敏感而了解,她能感觉到身体的变化,这个孩子……可怜的孩子……

她该怎么办,她要好好想想,抛开大哥,抛开莲生,抛开所有的局中人,她要好好想想自己,想想这个孩子……

“姑娘,来了。”邹嬷嬷轻轻推了推想的出神的李思浅,低低说了句。

第346章 狡兔的后手

窗外,一只剪影般的猫头左顾右盼。李思浅扭回头看了眼,示意邹嬷嬷开门。

余七闪身进屋,看到炕上斜斜坐着的李思浅,眼里迸出惊喜,扑倒在地连磕了几个头,“总算又见到姑娘了!我还以为姑娘忘了我和邹嬷嬷……姑娘没事吧?您脸色不大好……”

“我没事,起来说话。”李思浅忍不住微笑。

余七是她到这个世上认识的头一个‘外人’。那年她四岁,余七八岁,她和二哥出府玩,他病的几乎死了,突然从街角一团破棉絮里伸手拉住了李思浅的裙子,从棉絮堆里推出个瘦的一把骨头、闭着眼睛不知道死活的小孩子,求她救救他妹妹。

田家一向广结善缘,李思浅让人把余七兄妹送去医治也就忘了这事,一年后,余七却来找她,一身青绸长衫,眉目飞扬,仿佛府学的书生,见了她就磕头,说是知道姑娘必定不收无用之辈,这一年他收服了一帮兄弟,已经打下了四五条街。李思浅那时候正处在对皇权父权的惶惶不安中,一心一意想那儿留条后路,那儿留处退步,见余七如此,大喜过望,就收下余七算一着暗子,好在外翁和阿娘在银钱上几乎从不约束她和两个哥哥,头两年,她每年偷偷省下几百两银子给余七用度,后来她跟着外翁学做生意,开了自己的铺子,有了钱,就一年给余七三千两用度,在寿春那几年,不管是逼走转运使钱谦,还是和金陵王家抢东湖银鱼生意,余七都出力极多。

后来她们一家进京,余七也要跟过来,‘到皇城根下闯一闯’,李思浅托小高替他在邹家镇落了户,这几年李思浅自己事情多的顾不及,除了每年的银子,别的就没多关心过,也不知道余七在京城混的怎么样,能有多少用处。

“怎么才来?”邹嬷嬷皱眉责备,余七冲邹嬷嬷咧嘴笑道:“干娘先赏我杯茶喝,姑娘召我,我得把该知道的、该打听的打听好了才行,有好些事儿要跟姑娘禀报。姑娘,”余七转向李思浅,“得了姑娘的传话……不是,是从听说大理寺那场火,我就知道姑娘必定没事,从听说姑娘出了事,我就把所有的兄弟都打发出去专一打听姑娘的事了……”

“这事不急,你先说说,这几年你都做了些什么营生?日子可还过得去?”李思浅打断余七的话微笑问道。

余七一脸敬佩的看着李思浅,“姑娘就是姑娘!泰山崩而色不变。京城的山头不好打,那些地头蛇勾勾连连,个个通天,我想着姑娘的嘱咐,姑娘和姑爷这份力不能借,想来想去,就做起了包打听的行当,姑娘也知道,咱到京城,也就带了六个兄弟,旁的人没个六七年磨练,说什么我也不敢全信,人手少,生意做的慢,也就去年年初,网子铺的差不多了,才算能多打听点事,正好用上了。”

“噢……”李思浅轻轻‘噢’了一声,“你在外头号称七少?”

“是!姑娘听说了?”余七一脸喜色,李思浅点了点头,“去年听小高说起过,说是从你这里买了几桩秘闻,说你开价虽高,东西倒还靠谱。”

“咱们人手少,照从前姑娘的教导,叫‘走精品路线’,这精品路线多是大家秘闻,本钱高得很,这价钱要是上不去,兄弟们不得喝西北风去了?高王爷那桩生意,我本来想打个七折八折的,后来一想,高王爷财大气粗,也不差这点子小钱,就没打。”余七一脸的笑,李思浅忍不住笑意加深,“先说说这几天京城的事吧。”

余七忙敛了笑容,压低声音道:“从姑娘出事那天说起?”李思浅点了点头。

“也是巧了,前些天接了件大活,要打听简家在京城时的几件旧事,这事打听不易,那几天我正好在京城想法子,听说金明池出了事,就调集人手赶紧打听。”

李思浅听他说接了打听简家旧事的活儿,眉梢微挑又落下,这事一会儿再问不迟。

余七看着李思浅挑起的眉梢,顿了下,见李思浅没有问话的意思,才接着道:“从姑娘进了大理寺内牢到后来走水,大理寺牢里一共进去五拨半人,头一个是跟沈牢头进去的,这个信儿是当天在牢里当值的孙六说的,说沈牢头带着个狱卒打扮的陌生人进去,把他和王三、赵瞎子打发去守牢门,调了沈牢头几个心腹兄弟进去。”

李思浅点了点头以示知道了,头一拨进去的,是二哥。

“接着是个半拨,孙六说沈牢头带人进去没多大会儿,就有人寻赵瞎子,我就去寻了赵瞎子,花了一百两银子,赵瞎子说是姑爷的人打听姑娘关在哪一处,第二拨也是赵瞎子经的手,说是姑爷的人递的话,让他亥初听到三声蟋蟀叫,就把牢门打开十几息,赵瞎子说他刚把牢门打开,身边就一阵阴风刮过,看样子是有高手进去了。”

李思浅垂着眼皮,亥初她已经走了,他遣了人,是去护着她么?

“大理寺门房裘大柱子说,亥初一刻,议司高侍郎说是巡查,带了五个人进去,出来的时候只有四个,那天是高侍郎当值,他能进牢里,少的那个人肯定有蹊跷,这是第三拨,治狱司代书办说,他那天当值,有个小厮,很傲慢,拿了太子的手令,调了块通行大理寺各牢的腰牌,还要了内牢的钥匙,这是第四拨,还有一拨,也是门房裘大柱子说的,说亥初两刻前后,有个裹着一身严严实实黑色衣服的人,拿的是大理寺卿的手令,他没看清楚人,只听那声音不男不女,还有走路举止,象是宫里来的,这第五拨看样子是宫里来的。”

余七一口气说完,抬头看着李思浅,李思浅边听边一一对应,宫里来的人,是和瑞宁公主?还是官家?拿着太子手令的,太子那样的蠢货,确实会自己给自己写个手令,可太子为什么要杀她?或者是去保护她?

李思浅轻轻揉着太阳穴,高侍郎又是谁的人?

第347章 余七

二哥说刺客一共是五拨,余七说的这五拨半,去了二哥和一拨半莲生的人,还有两拨不知道怎么进的大牢,不过,大理寺大牢对于专门训练的杀手来说,进进出出大概比进自家庭院难不了多少。

“你接着说。”李思浅看起来有些疲惫,余七迟疑了下,看向邹嬷嬷,李思浅留意到他的犹豫,不等邹嬷嬷开口就摆手道:“我没事,余七接着说。”

“亥正不到,大理寺内牢就能看到明火了,第二天一早,姑爷一被放出来就去了内牢,二爷也去了,高王爷和大爷随后也到了,先是高王爷责骂姑爷,说姑爷答应了护住姑娘却没护住姑娘,接着大爷到了,姑爷就责问大爷,问他怎么没护住姑娘,大爷说姑爷失心疯了,先打了姑爷一巴掌,姑爷还了一巴掌,姑爷手重,大爷见了血,二爷和高王爷就扑上去打姑爷,小厮们护主,几十个人在大理寺打成一团,大爷受了伤,不过都是皮外伤,不重,就是看着凄惨,姑爷没事,二爷也还好,就是一只眼乌青了,高王爷脸上留了两个巴掌印儿,都没大事。打完架,姑爷把一截子……说是烧焦的尸体,带回府里设了灵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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