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1 / 2)
突然间,风停,马止,一声长嘶,夏昭勒马疾停,前蹄高高扬起。四下里窜出身穿藤甲,手执铁棒的蛮族士兵,为首的那人站出来,正是牂牁郡刚刚新上任的部参军翟世新。
夏昭见到翟世新,眉毛一沉,厉声大喝:“大胆蛮将,竟敢阻挡朝廷信使去路,还不速速让开!”
翟世新听到他所言,不但没有让路之意,反而冷冷一笑,眉宇间掠出杀气:“吾等世代跟随操太守征战南方,只认得操太守的令箭,只认得连王爷的兵符;从来不认得什么朝廷!你想通关,先请示过太守取得文牒,吾等自当放行!”
夏昭大怒不止:“操光身为军司马,竟以下逆上杀害太守詹士演,将牂牁郡霸住,此等大逆不道之行,又岂能瞒得住朝廷!”
“瞒不瞒得住倒不劳阁下操心了。”翟世新是跟随操光多年的部将,操光如今突然在牂牁郡城中发动兵变,杀死太守詹士演而后自立,正是为了响应建宁郡的宁王连秋上,联合举起针对大晋的反旗。翟世新料定夏昭已经难逃生天,不由得想要在他临死之前挑衅他一番,他折起马鞭,笑着道:“不瞒你说,操太守已封锁牂牁进入云贵高原的通道和关隘,如今只能进不能出,就是你白鸟营的人也插翅难飞,你说朝廷会不会知晓?——待他们真正知晓的时候,怕是已经晚了!”
他最后那句“晚了”说得异常狠厉,夏昭听得不由心中一寒——而牂牁郡作为云南和武陵、零陵相接壤的边陲重镇,是水陆交通的交汇点,连着西南边陲的航运县的水码头,乃是朝廷掌握云南动向,据守联防云贵高原上的部族军队入侵的军事重镇。原先牂牁郡的太守詹士演,乃是朝廷指派的官员,放在那个位置正是为了监视云南动向。
如今连秋上命令部将夺取占领牂牁,杀死朝廷命官,这极有可能说明,云南方面要先发制人,要率先对朝廷发动突袭了!
夏昭曾经焦急思考过,下一步该怎么办?必须将这个消息迅速送出云南境内,传达到洛阳北军的冷司马处,他将信件抄复双份,派了手下兵分两路,分头送出,他让手下走暗道,自己走最显眼的那条道路,以引开操光人马的视线。
如今,他能够拖延的时间越久越好,只要他能过多拖住翟世新一刻,搭档们传递消息的机会便多一分……夏昭想到此处,纵声大笑,心情彻底放松下来,他盯着愈见紧张的翟世新,道:“杀害朝廷命官,瞒而不报,将牂牁郡据为己有,你们想北上偷袭武陵郡对不对?哈哈哈哈……我告诉你们,消息我已经传出去了!你们没有机会了!乱臣贼子,人人得以诛之!”
翟世新勃然大怒,他意识到狡猾多端的白鸟营斥候不可能只有这一招,夏昭必定在别的什么地方还派出了人马,他没工夫同他周旋,大手一挥,蛮兵齐射弓弩,箭矢如雨打在夏昭身上,他像一只筛子被打穿,重重跌落马下。
夏昭倒了下去,可是他睁着不肯合拢的眼睛里,却闪着急切又炽热的光芒——他知道那副用生命掩护的信报已经送出去了,只要离开贵山关卡,渡沅水而上,将这封性命交关的信笺送到接线人的手中,那么他此生也无憾了……冷司马,孟军侯,昭,虽不能复命,却不辱使命!
翟世新没空理会夏昭刺猬般的尸体,他急于去找到夏昭部署的另外一支队伍,他飞速思考,倘若不从打铁关走,他们会走哪里呢?最艰难却也最薄弱的一条道,便是贵山山北了,山高陡峻,非常人能行,他思及此处,大手一挥——“追!”
此时的贵山山北,悬崖高处,烈风呼啸。
卓夫人一袭胡戎装甲,和十余名手下们提着刀,站在山峰顶端,他们围成一圈,刀尖上淌过白鸟营密探的滚烫的鲜血,刀锋却依然凛冽。
夏昭的搭档,胡云,最后一个牂牁境内的白鸟营密探,也死于碧海阁的杀手刀下。
卓夫人从胡云尸体上搜得那封密件,抖开,借着月光看完,迎风一揉一撒,那封夏昭和胡云以生命护送的信笺,终是化作无数碎屑,纷纷扬扬吹进了贵山的山涧。
扬扬吹进了贵山的山涧。
105||2.0
武陵郡。
武陵郡隶属荆州治,位于长江以南, 洞庭以北;作为沅水上流流域占地最大的一个郡, 北托南郡、江夏, 南接交州、云贵高原,乃是拒南蛮的第一道屏障。
牂牁郡位于阮水下游, 牂牁太守詹士演同武陵太守杨琦有一段旧交, 偶尔书信联系。这日, 治中岑随匆匆赶来求见杨琦, 问他詹士演最近是否还有书信传来。杨琦道是没有。
岑随皱起八字眉想了半天, 忽然起了疑问, 道了声:“这不对啊。”杨琦问其缘故, 岑随道, 武陵郡下辖的几个县最近征收山泽码头税,然而发现一些商船没有报税, 细细追问之下, 发现这些商船皆是从武陵郡本地进入牂牁郡之后未能及时得归,自然就没有回来缴税。
这种情况前所未有, 引起了岑随注意,他心念一转,忽然有了个危险又趋近真实的猜测,他小心翼翼地问:“使君,莫不是詹太守那边出事了罢?”
杨琦忍俊不禁,笑着摇头:“我看你是杞人忧天了,詹博元手握五万兵防,即使牂牁遭到云南方面的袭击,那么大一场仗,怎会连点风声都不传来?博元的性子我知晓,他是个随性之人,想起来便有回信,想不起来便随意,不传我书信常而有之;加上牂牁之地夏日多雨獠,阮水下游暴涨,船只在码头港口避雨乃是常事,岑老弟莫要大惊小怪了。”
岑随被杨琦一通安慰,心中也稍觉安生了些,他被杨琦留着喝了几杯醽醁酒;杨琦道是天热,要多饮些酒去湿,还要拉他再饮,然而岑随一颗心始终无法彻底放下,便借口身体不适,临时告辞了。他回到官邸,思前想后,提笔作了一封书信。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