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1 / 2)
周汤过来和他商量:“这东西太大了,不好运过去。”
冷山点点头,床驽脚蹬发力,需要至少三个人一起拉动绞轴带动牵引绳,确实容易暴露自身。他绕过床驽,最后选中了大黄驽。
大黄驽射程一百二十丈,属于手驽范畴,臂力过人者可以单人开驽。
但是,射程短了之后,便需要在离敌阵很近的地方去开驽,增加了危险性。石鹏程很担心。
冷山对他道:“没问题,交给白鸟营。就借此物一用。”
……
临近傍晚的时候,冷山又带一部分人回到月池湖附近地带,这里有来往零散的敌军巡逻士兵,众人依旧躲在芦苇荡隐蔽,等待夜幕的降临。
冷山分配队伍前,仔细询问谁的夜视好。
一般在军队里,因为行军打仗条件艰苦,士兵吃得粗陋简单,而肉吃少了,养分跟不上,便极其容易得上夜盲症。一支普通的军队,到了夜晚几乎全都是瞎子,所以大部分的军队几乎都不会打夜战,一到了天黑,便会安分待在营寨,点上灯火巡逻守备。
顾柔和向玉瑛举了手,表示自己可以在夜间视物,何远在东莱老家爹娘是屠户,他从小到大没少吃猪肉,也举手。最后冷山一点人数,带了屯长溪汝光、向玉瑛、田秀才,邹雨嫣、顾柔;找地点架设手驽发射信件。周汤则率领另一只队伍,带着雷亮、何远等人在另一头负责掩护,如果被敌军巡逻发现,他们负责引开注意。
计议定当,周汤领着队伍离开,剩下的斥候们由冷山领着,乘着夜色躲在芦苇荡里,静静等待天黑。
夜幕降临后,冷山带领众人架设驽箭,对准城墙。顾柔瞧他不要别人帮忙,居然一个人单手开驽,有些诧异。
只见他气沉丹田,肌肉紧绷,筋脉贲张,强行向后拽牵引绳,百均之弓,应声而发!
驽|箭在划破夜空,冲进了汉寿城北面的城楼。
片刻后,城楼上亮起一蹙闪光的烟火。
这是里头被围困的守军,发出表示的接到信件的讯号。
顾柔欢喜地瞧了身边的向玉瑛一眼,可惜她和冷山一样,都没有太多表情和语言,顾柔的这份喜悦无人可以分享。
“撤退。”冷山下令。
可是,与此同时,湖边敌军的楼船上突然响起了喊杀声。“有人,抓住他们!”
楼船舱门打开,一列骑卒高举火把,通过甲板鱼贯而出,朝岸边快速疾驰而来。
原来,操光手下的骑都黄珍负责督战指挥西北隅的进攻部队,黄珍为人谨慎,他夜间被城中的士兵鼓噪吵得睡不着觉,索性披衣起身来,站在楼船甲板上观察城中守军,以防守军在鼓噪声中趁乱偷袭水寨。
结果,刚巧便看见了那城中窜起来的烟火。
黄珍一见那城中信号,虽然不明其意,但晓得必然是城外有人,城中才会发信号,立刻派遣两队骑卒每支各五十人,举着火把出来查看。
惹上追兵了。冷山当机立断,砸毁手驽,不给敌军留下兵器,带领队伍撤退,众人都跟着他在夜色中疾跑。
邹雨嫣踩到敌军布下的刺马钉,绊了一跤,摔倒在草里。顾柔赶紧搀扶了她一把。冷山回头看了她一眼:“跟上。”顾柔急急赶来。
大家几乎是逃命般地跑了半个时辰,回到西北百里开外的安全地带。
敌方的骑兵不会在夜间追太远,以防刺马钉绊马索等工事,也要防止对方调虎离山偷袭水寨,追出一段距离见找不到人,便离开了。
于是众人终得以坐下来喘一口气。几个新兵头一回遇着这般场面,只觉惊险刺激,还有种隐约的兴奋。
田秀才跟顾柔在一旁低声说悄悄话,他也兴奋得紧,觉得自个来白鸟营是来对了,他跟顾柔大夸冷山的臂力:“你知道不,咱们冷司马过去是射声营的军侯,没有一个人能打开他的弓|驽。他比耿义厉害得多!”
嘁,才一天的功夫,就已经开始跪舔上峰了。顾柔对田秀才的狗腿很是不屑,可是方才冷山开驽射箭的样子她亲眼看到,不得不服,但也不愿意就这么顺着田秀才夸他,便换个话题问道:“咱们不是白鸟营吗,他怎么跑射声营去了。”
“这是现在,那是从前。还有你想不到的事儿呢,咱们冷司马是河内望冷家的公子,四世名门呐!”田秀才如今说起冷山,已经毫不掩饰语气里的崇拜,“他原本可以靠着家族的影响顺利出仕做官,而且当时,他也考上了太学名列第一,当时在京城的贵胄子弟中独领风骚,最后却来从军了,你说是不是能人都这样,喜欢出人意料?”
顾柔愣了愣,表情不屑,心中不甘道:“可能是他这个人脾气不好,所以没朋友,官场上吃不开才来当兵吧。”
田秀才点头:“你说得对,虽然君子不结朋党,但那是圣人忽悠傻人的。真正的君子想要立足官场,结交朋党才是出路呀,千百年来皆是如此。”
顾柔又愣了愣。
田秀才的话,那是不是就侧面意味着——冷山这个人,就真的如同圣人所言一样,不交朋党,独善其身,一身清冷光辉。他锋芒毕露,在交际方面洁身自好但委实不适合官场,也许军队就真的是他最好的归宿。
顾柔简直不敢信,怎么她认识的他感觉跟田秀才说的不是一个人。在她心里头,冷山就是个公报私仇,行为不检的大魔头,十分讨厌;田秀才定是遇到了假的冷山罢?
还是说,他是有多讨厌她,只对她一个人那么凶恶?
众人在原地等了一会,周汤队伍还没有赶到约定的地点,冷山显得有些沉默,如鹰隼般目视周汤队伍回来的方向,双眸凛冽如夜色中的星。
大家被他的情绪所感染,说笑声渐渐止息,都肃穆地等待着。
又等了一会儿,周汤率领队伍终于赶到,众人松了口气,纷纷从草地上站起来,两个队伍的兵见到,都像老朋友一样互相问候。
周汤笑着对冷山道:“迟了些,几个狗|日|的蛮骑真叫猛,一裤衩的人追咱们,跑得时候浑身都不过血了。”冷山道:“看清楚他们的兵器没。”周汤道:“全是驽,不过不是兵器的毛病,是他们的人,有几个人真他娘的邪|门,简直刀枪不入,老子一箭射在他心窝子上,他居然一点毛病都没有,追得比疯狗还快,简直不是真人。”冷山听了若有所思。
顾柔搂着祝小鱼,祝小鱼嘟囔抱怨:“伍长,我以后想跟你分一队。”顾柔高兴:“回来就好。”
大家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冷山带队,他走了两步,突然回头,发现周汤没动。
周汤立在原地,冲他微笑:“老了,喘口气,跑不动了。”
冷山神情微变,走过来,一把摸向他后背,拿起来,只见掌中一团黑血。
——方才周汤的队伍遭到敌军斥候部队和骑兵的联合追击,周汤在后头给雷亮何远等人断后掩护,被蛮兵手驽射中多箭,他折断驽箭,领着队伍跑来这里,这会已经呼吸困难了。
冷山一把接住他,周汤在草地上平躺了下来。顾柔回头看见,惊得五雷轰顶。
“山子,不成了,我……老了,不中用得很,让你笑话了。”周汤拿出一物,交给冷山,是他随身携带的铭牌,“把这个交给我家婆娘,让她管好小子,长大了投考北军,杀他娘|的,为老子报仇。”
冷山声音凝重:“你的妻儿我会照顾,你放心。”“也没能立个功,怪丢人的……告诉阿至罗我先走了,山子,你们保重。”周汤气息愈发微弱,顾柔取出裹布想要为他止血包扎,被冷山一把挥开,跌在草丛里。
周汤奄奄一息,他的肺被驽|箭打成了筛子,却不是一下能死得了,要等血液逐渐入肺,断绝呼吸方才能断气,他脸色痛苦抽搐,却不肯闭眼。冷山见他这口气撑得太苦,便将手缓缓移动至他的心口,周汤自解其意,紧紧抓住了冷山的手:“山子,我还有句话……人得往前看,常玉那事不是你的错,你要好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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