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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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床上的苏衡直至此时此刻,依然有种身处梦中的感觉——如今礼成,她已经是薛牧青的妻子了?

“小姐,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填填肚子?姑爷正在前厅宴客,只怕是一时半会也回不来呢。”司琴帮她倒了盏茶,晾了一会摸着杯壁不烫手了,这才微微掀起盖头的一角,服侍她喝下。

然而苏衡也只是轻轻抿了一口便不肯再用,眼睛从盖头下方看了看满床的红枣、花生、桂圆、莲子,想起先前撒帐,喜娘边撒这些东西口中边念叨的吉利话,不由得避开了目光,再度红了脸:“不用了。”忙碌了这许久,她进食很少,可是一点都不觉得饿。

司棋因打趣道:“司琴姐姐你不知道,小姐此刻心里只怕是欢喜极了,哪里还会顾得上饿不饿——说起来咱们姑爷果真是好相貌,怪道小姐见了一面之后便念念不忘,而今总算是心想事成,听闻京中也有其他家的小姐有意于他,只是她们都没有小姐这体面能得到陛下赐婚,小姐可真是好福气羡煞了旁人!”

“你这丫头!”苏衡心内欢喜,嘴上却是不肯承认的,穿着嫁衣又不好动弹,只好轻轻嗔道:“没得编排起我来,看我明日怎么收拾你!”

“小姐饶命!”司棋连忙笑着讨饶道:“奴婢知错了呢,小姐你平日里待奴婢们最好了,今个儿是小姐的大好日子,想必也不会和奴婢计较这般的——小姐定是故意吓奴婢的,司琴姐姐你说是不是?奴婢也是见着小姐今日里心情大好才敢放肆想要沾沾小姐的喜气,小姐你就饶了奴婢吧,奴婢再不敢了。”

苏衡也知道司棋性子一贯烂漫,只是说着打趣罢了,倒也并不是生气,不过看她一连串炮珠儿似的话也还是让苏衡的不安消解了些,便也不再管她,然踌躇了一下,心又跟着提起:“你们谁出去看看前边的宴席而今如何了。”

“前边都是外男,我们几个可不好过去,”司琴笑着指出苏衡话里的失误,却也知道她心事,安抚道:“小姐别急,奴婢让向妈妈着人去看?”向妈妈是苏衡的奶娘,也跟着苏衡一道陪嫁过来,这种情形,的确是妇人更便宜行事。

苏衡红了脸:“都不用去了……他……反正是要回来的。”着人去看反而会让人以为她是要去催新郎官回来,苏衡自觉面子薄……若是别人觉得她等不及洞房的话……

“那奴婢就陪着小姐说会话,”司琴拉过司棋:“司棋你平日不是最机灵的吗?还不快与小姐说说你今个儿都看了什么热闹?”

几个人打趣了一会,这才安静下来。

又等了许久方才听到有人过来的声音,苏衡赶紧正襟危坐,司琴忙着看她身上是不是有凌乱之处帮她抚平,司棋却是连忙迎上前,扶住了来人,语气颇为殷勤:“姑爷可曾饮多了酒?要不要先喝些热茶醒醒酒?”

“未曾多饮。不必麻烦。”苏蘅只远远见过他的样貌,未曾听过他的声音,原来这便是薛牧青的声音?苏蘅心内暗道这声音倒是十分沉稳十分好听,一走神之间薛牧青便已经走到了她跟前,从喜娘手里接过喜枰将苏蘅头上的盖头挑开,苏蘅便对上薛牧青的脸,离近了看还是觉得这张脸看起来十分赏心悦目是她心心念念想着的那张脸,不自觉地再度红了脸。

喜娘兀自在一旁说着好听的话,让两人饮过合卺酒,那合欢酒本无甚酒意,然而新婚之夜最喜用其来做合卺之酒,便是取其“合欢”之意,昨晚母亲也曾提起过,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苏蘅越发的紧张,揪着喜帕的手攥成一团,指骨发白,手心微微有些汗意。

喜娘又说了一会吉利话,眼看着天色已是不早,司琴涨红着脸过来帮苏蘅宽衣,司棋则是过去服侍薛牧青,苏蘅局促地任由司琴摆弄着自己,间或偷偷瞥一眼薛牧青那边,见他面上一直都无甚表情,不知为何总有些不安。

让司琴卸下脸上浓厚的喜妆,又将自己发饰衣物解下,直至身上剥得只剩下一件亵衣,明明是平日里惯常做的事,今日却觉得旖旎至极,总觉得各种不自在,虽然还着着单衣,可是从未在除了婢女之外的人——尤其是男子跟前这般过,苏蘅还是觉得自己连手脚都不知道如何摆放才对。

司琴和司棋到底也都还是未经事的姑娘家,此刻也有些羞红了脸,却还是笑了笑,将二人推到一处,与众人一道说了一通吉庆的话,这才收拾了喜床退下,留下喜房给两个新人。

苏蘅映着烛光打量薛牧青,他亦如她一般,身上只余一件单衣,单衣贴着身体,隐隐可见衣下身形瘦削平实,不过看起来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苏蘅第一次窥见男子胸前平坦,与女子有极大差别,从微微敞开的领口向上,是瘦长的脖子,脖子上方有喉结随着薛牧青的呼吸吞咽轻轻动着,又是一处与女子不同的地方,苏蘅目光轻轻向薛牧青腰腹之下那处瞟了一眼,很快收回,面色一赧——昨夜母亲拿给她的画儿与那两个不着衣物的人偶的模样闪过脑中,很快将那景象压下,抬头看向薛牧青的脸。

并未蓄起胡须的下巴,薄薄的唇形,硬挺的鼻子——早已经被她臆想着描画过无数遍,此刻真真就在自己眼前,她却不敢伸出手了,往上,对上薛牧青的目光,见他也在打量着自己,连忙把脸别开,苏蘅不知道他接下来要做什么——虽然之前被人提点过,可是苏蘅到底还是黄花闺女,那些事……终究是不熟悉——只好别开眼避开他太过澄澈的目光。

薛牧青一直没有动作,从一开始便只是盯着她,若有所思的模样,苏蘅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也知这样干坐着两两相望的情形是不对的,只好结结巴巴地开口:“薛——夫……夫君,我们……我们这便安歇吧。”母亲说,*一刻值千金,可不能耽搁了。

薛牧青淡然地点点头,苏蘅有些不安,丫鬟们都不在身边……瞥了他一眼,十分忐忑地扶他上了床。隔着单薄的衣物,不小心碰触到他身上的温热,苏蘅却如被烫到了一般,赶忙收回手,径自躲到角落里,只一味地低着头,脸颊发热,再不敢看他。

薛牧青将两重帘帐放下,狭小的空间里,顿时变得幽暗不明。外边的世界被隔开,似乎连呼吸都变得凝滞起来。

这样也好……苏蘅想,这样的话,她脸红他应该便是看不到的。

狭小的空间之内,似乎连彼此的呼吸心跳都能听闻,苏蘅十分不安地躺下,心中忐忑不已,当薛牧青的身子贴近她的身子时,更是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与恐慌。

此后的事……虽然母亲也曾教过,也说过会痛,然而真真经历,苏蘅却未曾料到会是如此的疼痛,身体仿佛被人撕裂一般,可是她也只是生生的承受着。

薛牧青并不多话,不对,从进来起,除了一开始司棋问起他时他回了八个字,之后便一直没有开口。她问他什么,他只是点头,而此刻帐中昏暗,她根本看不到他的动作与表情,她问出什么,也不知道他是点头抑或者是摇头。

他温文和煦的外表之下,原是这般的……

母亲说——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嫁了人之后,丈夫便是女人的天,要谨守三从四德,不能有半分差池,不管丈夫做什么,都是对的。

所以即使疼痛,也是她应该经历的过程。

这是成为他人的妻子必经的过程,即使再痛,也得忍着。

或许是酒开始起了作用,苏蘅感觉身体不是那么的痛了,也感觉到了薛牧青身上的热意,苏蘅有些不知所措也无法忽略,他的汗水滴落在她胸前,他的肌肤熨烫着她贴紧着她,仿佛能够烫伤她的肌肤,她的眼神渐渐变得迷离,沉浸。

被重重帘幕阻隔住,帐内昏暗,她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只能轻声应着:“夫君,夫君——”

一遍一遍,欢愉之后,薛牧青的呼吸很快平复下来,却并没有起身,暗夜之中,两人都没有开口,只是相对沉默着。

苏蘅蓦然清醒过来,突然很想知道,是否此时此刻,在床笫之间,他的眼睛依旧是那般澄澈,仿佛秋日湖面,似明镜一般不留半片尘埃,却能在暗夜中映出她的狼狈。

她情动了,而他,却没有。他太冷静,如同这初冬的凉风,不至于将人冻伤,却让人足够清醒,看清自己。

此时停下来,身上的疼痛亦开始回转,即使咬紧了嘴唇,嘴唇似乎被咬破了,隐隐感觉舌尖传来血的腥甜,依旧无法止住那身上传来的疼痛,终于,苏蘅承受不住,昏死过去。

迷迷糊糊之间听到耳边有人说话,男子的声音,是谁呢?说什么呢?即使是之前床笫之间,他也未曾多言,她昏睡过去之后,他似乎反倒多话起来。

好像是在叫她,声音里似乎有些懊恼,似乎是在问她怎么了,又隐隐约约听到谁念起一个好像是人名的声音——“初晴”。

对了,是薛牧青……她的夫君。他们刚行过夫妻之礼,他是她的夫,她是他的妻,明媒正娶,名副其实。整个京城的人都看到了他们的婚礼,更兼有陛下赐婚,坚如磐石。

“初晴,初晴。”他的声音喃喃,在她耳畔念叨着,热气侵袭她的耳垂,酥酥麻麻的感觉,久久不散。

“初晴,初晴,是我对不住你。”

苏蘅却突然觉得好冷。发自心底的寒意,几乎要将她四肢百骸冻僵。

或许,只是冬日太冷了吧,十月虽是阳冬,但到底还是沾了个“冬”字,又能暖和到哪里去。

苏蘅安慰着自己,只是却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

初晴,初晴,到底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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