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2 / 2)
这道虚影披头散发,面目苍白,眼睛突出,一条血红的舌头垂到了胸口。
丹薄媚一看,这不是缢鬼么?看来崔夫人练习的九婴鼎百鬼术其中一鬼,是这个。可是,它攻击力弱得不行啊……
缢鬼没有感受到来自丹薄媚的轻视,一飘下来就兴奋地转圈圈,叫道:“终于又轮到我了,哈哈哈,冲啊!干掉那条蛇!”
崔夫人发现出来的是缢鬼,不由勃然大怒,一巴掌拍过去道:“你出来干什么?这种场面是你该出来的吗?有没有一点身为吊死鬼的自知之明?还不赶紧回去!叫你大哥出来!”
缢鬼嘴角一瘪,血红的长舌耷拉到了腰下,只能垂头丧气地飘回去,与九婴虚影融为一体。
很快金光熠熠,刺得蟒蛇双眼一缩,蓦然破空飞射而来。危急时刻,金光中有影子张口咆哮,一道幽绿的气体击中蟒蛇七寸,顿时那处皮肤迅速发肿,疼得蟒蛇砸在地上,剧烈翻滚了两圈,一眨眼溜走了。
这影子道:“方才我们在鼎中划拳,小吊赢了,所以才出来露个脸,你消消气。”
这种时刻还划拳?
崔夫人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地道:“下次能不能别让它赢!不是让你们八个作弊的吗?”
影子羞愧得无言以对,只好自动消失。
刚一收手,姗姗来迟的庆忌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好在终于爬上后山。不等丹薄媚欣然招呼,庆忌杀意凛然的双眼在瞥见崔夫人的刹那,立刻拔剑冲上来,吼道:“我杀了你!”
崔夫人也看见了庆忌的模样,毫不顾忌哈哈大笑,并以闪电般的速度扭头就跑。
……
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
深夜的某处洞府更显幽冷黑暗,虚无中只有石床上盘坐的雪白人影越发鲜明显艳。
宁寂闭了眼,功力运转中他身体已焕发勃勃生机,然而他沉溺在突破的桎梏中难以醒来。
在他脑海深处。
世外仙境的空谷,放眼四望皆是旷野平原,地上青草才能没马蹄。原上有一株古老苍劲的梨树,极高大,正是开花时节,落英缤纷,占断天下白,气压人间花。
有位佳人立在树下,冰绡缟袂,长发委地,犹如神袛。
“你不肯说自己的名字,那么我叫你阿默。”女子转过身来,发丝浮动,难掩她不染纤尘的容颜。“阿默,我不问你为何受伤,不过你功夫的确太弱了,以后我教你。”
被称作“阿默”的少年闻言冰冷地一笑,眉心红梨妖艳逼人。他道:“我功夫弱?哈哈,真是天下最好笑的笑话!你有什么资格教我?”
想他十二岁随御驾伐后汉,一箭射穿汉王喉咙;十三岁独自领七百人突袭鲜卑阵营,大破敌军九万;不到十四岁官居后梁尚书令,堪比前朝九岁宰相;十四岁已在江湖七大门派中随意行走,无人敢拦;十四岁半……十四岁半……
十四岁半,他辞去功名,奄奄一息,被这个女子救醒。
女子面色如常道:“我是宫梨。”
“你就是宫氏第一人?”阿默微微惊讶,原本他散漫地抱胸靠在树上,这一刻他直起身来,神色莫名,“听说你现在已能与宫家主战得不相上下?我看你也才及笄,比我大不了一两岁。”
宫梨仰头凝视一树梨花,微风动裾,仿佛仙人,似欲飞去。
她波澜不惊道:“家主不是我的对手,众所周知,八族家主中他最弱,因为天资不够。而我已沟通鲲鹏真灵。”说着,她忽然转身,嫣然一笑,风华绝代,道,“我有资格教你了么?至少下次,你遇见同样的敌人,不会伤成这样。那日我看见你时,你几乎成了一个血人。”
阿默呆呆地凝视宫梨的浅笑,忽觉世间至美不过如此。
但他更惊讶的是她前一句话:“那你岂非五百岁前不会死了?”
宫梨转身走来,细碎无声,随手拈去飘落在他头顶的梨花,美眸中是平静而浩瀚的星空。“也不一定,别人不可以杀死我,我可以杀死自己。”
“你没有理由杀死自己。”
“如果我有了看不破的事,我也许会的。”她神情还是很平静,仿佛这世间已没有什么可以遮住她的眼睛,蒙蔽她的心灵,阻挡她的脚步。
阿默下意识皱眉,反驳道:“那也不行,任何手段伤害你,你都会自动愈合。除非能在一瞬间打破你的鲲鹏鼎,切断联系。但世间没有这种人,你也不行。”
“我可以自我放逐。就如同死了一样。”她的声音飘渺空灵起来了,眸光俯视远山,让人捉摸不透。
阿默道:“自我放逐,你虽然可能永远不能醒来,但如果你突破了魔障,你就会更强大!所以你还是死不了。”
“是么?阿默,看来你真的很不想我死。”宫梨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并不在意地一笑。
阿默也因这句话突然呆滞,才明白自己内心莫名的抗拒从何而来。他抗拒她以这样风轻云淡的语气谈论生死,仿佛这世间已没有值得留恋的东西一样。也抗拒她以这样不可捉摸的态度对待自己,仿佛他只是一个小孩。
眨眼间画面如水般荡漾开去,模糊了身影与容颜,再清晰时,已是一个凄清的夜。
宫梨衣袖翻飞如雪,伸手接住了枝头最后一片梨花。她问道:“阿默,你愿意我嫁给谢衍么?”
阿默双眸血红,盯紧她一言不发,整个人都在发抖。
宫梨见了微微笑,点头道:“我知道了,你不愿意。所以,如果有一个办法,能使我更加强大,可以不理任何人的安排,你会帮我么?”
阿默还是不说话。
宫梨道:“阿默,你是宁氏子弟,你的朱雀功法,能帮助我。”
阿默立刻伸手,五指如利刃,刺进腹部,将一团如火的气体挖出来递给她,目光虔诚而痴狂。尽管如此,他将一无所有,甚至会被逐出宁氏。
那时节,谷雨已过,梨花落尽,春去了。
“小梨……”
黑暗中,宁寂突然睁眼,目光中带着迷茫,看了看四周,发现是他疗伤的洞府后忧悒地轻笑一声,拂落衣上尘埃起身。他突破了由来已久的桎梏,非但伤势痊愈,功力也更上一层楼。只是隐隐有哪里不对……
宁寂仔细回想近日的事,才知道缘由,不由拧眉道:“无端害了那位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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