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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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便不再说话,绿丸心里难过,却也知道梅墨这件事情牵涉太大了,奴告主本身就是罪,虽说不是在公堂之上,但纪家也是有法度的,梅墨这一回定要受不少的皮肉苦,就是姑娘也没有能力救她的,还是少说两句,莫要让姑娘心疼为难了。

两人顶着寒风回到了月瑶苑,院子里居然不是意料之中的冷清,萧条的院子里居然前后站着五个人,看见纪琬琰居然不约而同的对她行礼,大呼:“给四姑娘请安。”

纪琬琰完全懵了,不知道说什么好,徐妈妈正好从房间走出,看见纪琬琰就走过来,说道:

“姑娘回来了,他们都是从前大房里的老人,惯是伺候大夫人的,知道大夫人出了西偏院,便主动回来了,还想留下继续伺候,您看这……”

这些都是伺候母亲的旧人,纪琬琰不知道为什么,鼻头居然酸楚起来,原来母亲也并不是一无所有的,她就算疯了,却依旧拥有这些追随者,六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是他们在这样的时刻,居然愿意回到前途渺茫的大房,继续伺候旧主,单单这份忠诚就足以叫人感动。

而徐妈妈自然也是感动的,若是从前,这样的事情她自己就能做主,可如今之所以请示纪琬琰,完全是因为……留下这些人的话,就会有一个很实际的问题,那就是大房已经被老太君剔除了出去,今后一应开支用度全都要自己来负担,这些人就算满腔的忠心,可到底还是要吃饭,要穿衣的,对于如今的大房院落来说,这是一份不小的开支。

纪琬琰看着这五个人,为首的是一个鬓角有些发白的中年仆妇,身上穿着粗布麻衣,不过一丝不苟的头发与凌厉的眼神,在在说明了她从前的厉害,纪琬琰似乎有些记得她,她是母亲的奶娘,好像姓甘,母亲被关起来之后,她就在杂役房中日复一日的做着粗活儿;她身后还站着两个三十出头的女人,依旧梳着少女髻,纪琬琰猜,她们应该是母亲当年的侍婢,因为母亲的事情而错过了府中丫鬟二十五岁的嫁期,以至于现在还是老姑娘;两个丫鬟身后是两个低头弓背的男人,一个是门房下等仆役打扮,也差不多三十来岁,其貌不扬,但一双眸子里却透着股常人难及的坚毅,另一个则穿着账房先生的衣裳,是个半百老头,裹着陈旧且打着补丁的方冠,两鬓斑白,留着山羊胡子,看起来十分朴素不打眼,不过纪琬琰瞧着他指尖的老茧,便知此人定是算盘高手。

对于这几个从未忘记旧主的人,纪琬琰不愿意在他们一片热忱的忠心面前泼一盆冷水,深吸一口气后,便郑重的点头说了一句:

“全都留下吧。”

随着她这一句话的吐出,五人面上明显一松,果断对纪琬琰跪下磕了三个头,这便算是全了主仆之礼,而纪琬琰对他们,也要向对绿丸那样,到相应的地方将他们的身契拿回,当然也是要按规矩,付一笔赎身钱,然后这些人才能正式回到大房来做事。

好在看他们的打扮就知道,这些年也许是故意隐藏锋芒,也许是故意沉寂韬光,总之,看他们的穿着便知道,并不是什么重要岗位上的人,这样的话,买他们的身契就相对要好办一些了。

徐妈妈虽然主动问了纪琬琰,可是一颗心也是悬着的,尽管知道如今大房的状况不好,可是他们这些人,全都是随大夫人一起来的纪家,途中有人退缩,可只有他们几个始终守着,徐妈妈自然不希望纪琬琰拒绝他们,所以在听见纪琬琰说‘留下’的时候,徐妈妈简直是送了一口大气,连连点头,便着手去办这件事了。

甘嬷嬷率先来到纪琬琰身前,恭谨行礼,说道:“奴婢姓甘,是大夫人的奶娘,姑娘可以唤我嬷嬷;这两个叫丫鬟,左边的叫朝颜,右边的叫梅蔷,她俩从前都是近身伺候大夫人的;还有这个,他叫林樊,是林家的家生子,也是大夫人的陪房下人,是不全人;最后这个是福伯,是奴婢的外子,与奴婢和林樊一样,都是大夫人从前的陪房下人。”

甘嬷嬷口齿清晰,一下子就把这些人的来历全都和纪琬琰说的清清楚楚了,让纪琬琰一下子就听明白了,甘嬷嬷就是要明确的告诉自己,她们都是大夫人林氏的陪房,是值得信任的人。

纪琬琰心中五味陈杂,上一世她只觉得自己无依无靠,便想努力的靠着老太君和三夫人,就算给她们做棋子也在所不惜,事事顺从,事事依附,心中对亲生母亲林氏虽有牵挂,却从未真正为她做过什么,以至于让她两年之后,默默死在了西偏院中,而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去看了一眼她早已僵硬的尸体,只有她自己知道,在后来有多少个午夜梦回,她都是被自己悔恨的泪水惊醒,可那时一切都已经晚了,母亲已死,自己也变成了老太君手中的牵线木偶,被折断了羽翼,丧失了飞行能力,只能日复一日的在那个金丝牢笼之中煎熬,被压榨完最后一点剩余价值之后,就将她弃如敝履。

幸得上天怜悯,让她有了一次重来的机会,而这一次,她可不打算再继续逆来顺受了。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推门走入了房间,绿丸正站在床铺前无可奈何的看着床角,只见林氏用被子将自己裹起来,目光呆滞的看着被子上的鸳鸯绣花出神,这床被子原本是大红色的,只是经过浆洗变成了如今的灰红色,不过,看这样子便知道是一床喜被,也许就是林氏和纪峰成亲时用的,月瑶苑的日子清苦,纪琬琰连被子都没得盖了,哪里还顾得上是谁的,上面又绣了什么花纹呢。

“姑娘,大夫人根本不让人碰她。”

绿丸嘟着嘴对纪琬琰说道。

纪琬琰对她微微一笑,说道:“你出去吧,让徐妈妈再多烧点水,没有柴禾就去厨房买,大夫人这样要用很多热水的。”

绿丸有点担心,问道:“那这里……姑娘你一个人行吗?”

“行。有什么不行的。你快去吧,烧了水就提过来。”

纪琬琰回答过后,绿丸才领命下去了。

偌大的房间内,就只剩下林氏和纪琬琰这对母女,纪琬琰坐在床边没有说话,而是温柔的拉了拉被褥,林氏抬眼看了看她,倒像真有点母女连心的意思,纪琬琰让她松手,她还真就松手了,要知道先前绿丸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都没能从林氏手中抢回被子。

纪琬琰拉开林氏裹在身上的被子,又爬上床拉着她的手,将她带下了床,让她坐到梳妆台前去,林氏就像个听话的孩子般,完全顺着纪琬琰的动作,让她坐着就坐着。

纪琬琰还没有开始长个儿,身高只到林氏下巴,林氏坐下来之后,她才能帮她梳头,因为长时间没有打理,林氏的头发有点打结,不过却是没有纪琬琰想象中那样枯萎,可想而知,自己的母亲从前的底子有多好,黑发如瀑吧。

想到那个画面,纪琬琰不觉弯起了嘴角,抬眼从镜中看了看林氏,只见林氏也刚巧在看她,盯着她的笑容,纪琬琰见状,不仅没有收回笑容,反而笑得更灿烂了。林氏动了动嘴角,垂下了眼睑。

其实在纪琬琰第一次去看林氏,忍不住爬上墙头与林氏对视一眼过后,她就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母亲并没有疯,最起码她还没有疯的那样彻底,她知道和自己对视,虽然时间很短,但纪琬琰在她的目光中看到了希望。

她一次又一次的送给她糕点,糕点里夹杂着她的字条,她的所有计划,全都是通过那几碟子糕点送进去给林氏的,原本她也是试探,可林氏在她最后一次送糕点的时候,将一只已经死去多时的蝉从小窗丢了出来。

纪琬琰当时就看懂了林氏的暗号。因为她丢的是蝉,蝉又称为知了,知了知了,不就是她知道了的意思吗?在领悟了那个秘密之后,纪琬琰那瞬间几乎是狂喜的,她的猜测是对的,母亲没有疯!

她站在林氏身后,一点一点将她的头发梳通,然后又拧了毛巾来替林氏擦拭面孔,一丝一毫都做的相当仔细,纪琬琰看着林氏的面容慢慢显现出来,只觉得鼻头酸楚,眼角发红,她和母亲的这一次面对面,来的实在是太迟了,迟了足足一辈子。

泪珠不自觉就掉了下来,落在林氏的手背上,只见林氏低下头看了一眼手背,然后才对上纪琬琰,两人目光交流,诉不尽的母女情意,午夜梦回的懊悔,却怎么也没想到,老天居然还能给她这样一个机会,让她再次见到活生生的母亲。

她上一世到底错过了什么?

一瞬间,两辈子的委屈侵袭而来,纪琬琰根本控制不住情绪,跪在林氏面前,伏趴在她的膝上无声的大哭起来,单薄的肩膀不住耸动,林氏瘦骨嶙峋的手抚过纪琬琰的头,缓缓的抚摸着,阳光在破了的纸窗外射进来,光线落在林氏的眼眸之上,将她原本就有些淡色的眸子折射的更加淡,眼眶有些深陷,却丝毫不损她的美貌,如果有人看见现在这个样子的林氏,那么就会明白,纪琬琰为什么小小年纪就美的那样惊人了。

林氏的皮肤十分白皙,几乎能够看见皮下血管似的,多年来的营养不良让她看起来有些精神不振,可越是这样,就越能将她纤细羸弱的气质体现出来,叫人不由自主就生出保护爱怜之心。

纪琬琰大哭了一会儿,只觉得情绪好了许多,这才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深深呼出一口气,站了起来,领着林氏往浴房走去。先前绿丸已经放好了热水在水桶之中,原本就是想让林氏去洗澡换衣服的,可是林氏不愿,如今纪琬琰亲自伺候,林氏倒是乖乖的了。

整个身子浸入了澡盆之中,林氏发出一声轻叹,而后便将身子缓缓沉下,没过头顶,感受久违的热水浸泡,片刻后才坐起了身,纪琬琰给她洗头洗澡,热水足足换了三回,才将林氏身上洗干净。

徐妈妈给林氏找来了一身从前的旧寝衣,虽然款式与花样都已经老旧,但林氏那天人之姿完全可以让人忘记她的穿着打扮,只关注她绝美的容貌。

洗干净了,纪琬琰让林氏坐到床铺之上,让徐妈妈将先前从厨房买来的一碗鸡汤端了过来,一口口伺候林氏喝下,身上暖和了,林氏的脸色也变得好看起来,就连纪琬琰这个女儿都不禁赞叹自家母亲的容貌。

林氏不仅有绝色容貌,最绝的是她通身的书香气质,这是无论纪琬琰多漂亮的年华时期都没有体现过这种气质,这是日积月累的沉淀,绝非一朝一夕可以模仿的。

喝完了汤之后,纪琬琰就一直抓着林氏的手不放,身子跪趴在床沿之上,那模样,就像是要日日夜夜都守着林氏一般,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林氏看个不停。

林氏看着这个女儿,目光落在纪琬琰的那一对黑眸之上,纪琬琰整体感觉都和林氏很像,同样的貌美,同样的绝色,可唯独这双眼睛不太像林氏,林氏的眼珠子颜色偏淡,而纪琬琰的眼珠子就像是黑曜石一般,黑亮的仿佛天上最美的星星一般。

像是想到了什么,林氏低下头,收回了目光。

“娘,当年你是怎么逃过三夫人迫害的?”

既然三夫人派了人来喂林氏疯药,那就说明她是势在必得的,绝不会有差错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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