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1 / 2)
纵然南明王府被毁也绝不见半分软弱的长公主,却苦笑开口,说权力会如同毒刺一般扎在亲近的人之间,愈是渴望权力的那个人,愈是会身上不断滋生看不见的尖锐毒刺,缓缓扎入身边人的心脏中。
幸而左家的孩子们,似乎都继承了左安明与她那珍贵也傻缺的赤诚……以及对权力的迟钝。
国库亏空下强撑出隆重庄严的典礼,几乎是在他这般感慨的走神中走到了尽头,上位的皇后注视着太子,眼神中更多的却是不忍与痛楚。太子去忽视那个令他坐如针毡的目光,转眼看向左阳,似乎在征询的问他表现如何。
这个无人依靠的小少年还是想要得到一点肯定,左阳笑着对他点了点头,太子也缓缓舒了一口气。他带上冕旒冠,站在最高台阶上,直视天地朗声开口,前半段还是例行登记的祝词与宣言,后半段的内容却急转直下,几乎让所有人差点掉了下巴。
开官道特护送左坤入长安,封秦王兼任骠骑将军,给予三军帅权。
左阳掌长安十六卫与领军卫虎符,与朝堂上坐而共理政事。
在一部分野心胆子大到早想着长安都被钺国打下来的人眼里,左坤这是憋屈了。从为帝成了为王,指不定硬气点这皇位都是他的。然而另一部分态度并不鲜明的五姓七望老世家却心惊,别说是长安,左家人除了没坐上皇位,什么都有了,这天下说是他们的也绝不为过!
左阳淡定的承受着各个方向而来的目光,不过半年多些,他的形象已然从那个有兵权但不管政事的闲散王爷,成了如今朝堂上的一把手,左阳纵然装也要装的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
这是登基大典,不是往日朝堂,没几个大臣敢在皇庙面前大声反对,左阳十分淡然的在登基大典结束的那一刻就转身离开,毫不犹豫的大步往宫里走去。
他主要是担心北千秋,也不想受着群臣的眼神。
左阳甚少穿着广袖长衣,大步走起来反而更奇怪,不过幸而离上书房也不算太远,他正要往侧殿走去,走过侧殿那一排合拢的窗边,却听着屋里头传来徐瑞福央求的声音。
“何总管,老奴真的是要被这宫廷压死了……你看在老奴守了三代帝王的份上,就让我归乡了吧。”徐瑞福的声音算得上是在恳求。
“你何必在我面前也自称老奴。”北千秋的声音纵然还是有些娇柔,可那语气再熟悉不过了,她发出了一声冷笑:“徐总管,我也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怕我觉得你身上秘密压得太多,直接将您命也要了去。我北千秋不是那样的人,也不会要了你的命——”
左阳心中却是陡然一惊,她想起来了?亦或是她早就想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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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瑞福苦笑道:“您不要我的命,可总有人要。老奴若是不趁着这个机会走,这辈子都恐怕离不开这皇城了。”
“你归乡又往何处去,十三岁入宫,如今几十年,你哪里还有家?”北千秋冷声道:“更何况我只是说不要你的命,却不代表我会允许你走。新帝登基,宫内不稳,何荣儿还太年轻,您不坐镇我也放心不下。好歹等入了夏,新进来的人安顿的差不多了,您才有可能离开这宫廷。”
徐瑞福幽幽叹了一口气:“老奴以为何总管要撒手不再管事,这次年关宫内新入那么多宫人,何总管还是要让这宫廷成为您囊中之物?”
北千秋仿佛是被他逗笑了:“既然得到了怎么还可能撒手,北门是我的事业,我辛辛苦苦养大的一帮子人,难道就因为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就可以撒手不管?我从来不是这样不负责任一个人……”
“我看您的样子,以为您是打算不再想别的,干脆就在南明王府里做个闲散王妃,好好享受。”徐瑞福说完,北千秋半天没有回话,屋内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站在外头的左阳也不敢多发出一分声音,他也想听北千秋的回答。
“我的性子,太要强了,有些不讨喜。”她硬邦邦的说道:“我也想只去吃喝玩乐,可我实在是做不到,我不将北门做大就难以安心,这样或许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处,可我天性如此,喜欢牢牢把控住属于自己的东西,所以北门必须要扎根长安。”
她所谓的讨喜,到底是讨谁的喜……以至于让她这般评判自己。
徐瑞福并不承认她自认为“不讨喜”的性子,只是说道:“那在何总管眼里头,我这个老奴还有用,您是无论如何不肯让我离开长安了把……”
北千秋似乎点了点头,徐瑞福了然却也无奈的叩头离开了房间,一走出门便看见了一身玄色庄重朝服站在门外的左阳,他还没来得及叫一声王爷,就看着左阳大步走过去,掀开门帘如风一样迈入屋内。
他几乎是毫不费力的就提起了卧在榻上一小只的北千秋,将她放在主位座椅上,指着她道:“你很喜欢这样逗我么?”
那脸色绝不算好,北千秋却托腮一脸懵懂:“什么?”
“坐好了!别翘着二郎腿!”他伸手狠狠拍了一下她膝盖,怒视过去要北千秋坐端正,北千秋只好两手放在膝头挺直了腰老老实实坐在位置上,左阳的手指却恨恨的顶在她脑门上:“北千秋!你是觉得做熊孩子很好玩么?!整天就往那儿一摊什么都不用干?!”
北千秋捂着脑门,泪语涟涟:“左阳你干嘛这样啊……我又怎么了?”
“变脸可真是快啊!刚刚我可在外头听着呢!”左阳更多的是脸上有些烧,只是恼羞成怒的掩饰下去。因为他以为北千秋反正也是个二缺,什么都不懂,他再这样的北千秋面前反而是经验丰富的那个,于是没少在夜里哄骗着她玩些所谓的……游戏。
如今想来,若是那时候北千秋根本就是装的,简直就是内心嘲讽外表装纯的配合他啊!想死的心都有啊!如同王各庄村头有钱屠户在江南盐商面前炫富,对方就再默默笑看你装逼——
“我没有……”北千秋表情不似作伪:“我因为进了宫里来,场景有些熟悉,事情也想得多起来一点,有时候我能想起来一点,但是过一会儿又会记不得了。我的脑袋瓜子不稳定,你也不能怪我。”
左阳咬牙切齿斜眼不肯信她,北千秋赤着脚跪坐在椅子上,直起上半身攀着他笼着金纱的朝服,双手穿过他腰边去搂紧他,一副撒娇模样,低声道:“是我的不对,要是以后我想起来了我就告诉你好不好。主要是徐瑞福的脸让我觉得熟悉的紧,他一开口,我就想起了一些事情嘛。”
“我可不信你说你只记得一点。”左阳嘴上这般说,却哪里敌得过北千秋装作听不见他说话般的撒娇。
看她偶尔娇憨,左阳心里竟然冒出了一个词……铁汉柔情。
什么鬼!
北千秋伏在他颈边,又舔又啃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那你喜欢哪个呢?”
“什么?”左阳拥着她,有些没听懂。
“我是说,你喜欢我以前的样子,还是现在这样?”北千秋轻轻说道:“我现在性命是有限的,时间也是有限的,所以你喜欢什么样,我就变成什么样好不好?”
这句话实在是极度的纵容和爱情中隐隐的卑微,左阳猛然愣了,几乎是鼻子不受控制的一酸,两手紧紧攀着她如今单薄的肩膀,心中的感动不是一分半点。他想说,还是以前霸道无赖又强势的样子更好一点,却又觉得这么说来是自己被虐惯了。
“什么样都好。”他低声道,感受着北千秋血脉中活跃的跳动:“只要是你真的什么都好。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耍我也好,我以后再也不训你了,我保证……”
北千秋猛然挣开,一脸惊喜指着他:“你说的!你要是再说我一句不好,就是打脸!”
左阳还没从片刻温情中脱离出来,怀里还残存着她的温度,却看她一脸得意,怎么感觉他好像是——又被耍了?!
“你说过的,不许不作数!嗷嗷!”她仰头大笑。
左阳算是服了她,不过好歹渐渐在恢复就好,再过些日子,左坤就要进长安了,左阳意欲在左坤往西北去之前,办一场像模像样的婚礼。陆玖儿都在宣州大张旗鼓的登后位,北千秋却一直什么也没得到,她相当不在意,可左阳心里头却在意。
这是个盟约,正是成了婚才觉得可以正儿八经的后边几十年都彼此相守。
在宫中又忙了一个下午,等到带着她归家的时候,都已经入夜,旁人都用过饭了。北千秋对于只有小厨房热的饭菜表示相当不满,潦草吃了几口就让棋玉给她解了发辫,披发窝在榻上一边看小人书一边吃地瓜干。
左阳将从宫内拿回来的折子放到东月阁里,一边陪着一边批着折子,北千秋不讲理的将冰凉的脚塞到他怀里,非要他给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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