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2 / 2)
裴清泓面露些许疑惑之色,兰珉便接着往下讲:“兰府家主的妹妹,确确实实是我的娘亲,而我的父亲,便是当年的建隆帝。我在宫中的时候在兰府中的是影卫,在我嫁进兰府之后,与你相处的也一直是我。从身份上来讲,我未曾瞒你。”
裴清泓闭了闭眼,因为情绪太重的缘故,声音显得沙哑压抑,他一字一句念得极重:“你可曾记得,在你对我说新婚之夜下药一事的那个晚上,我在入睡之前对你说了什么?”
兰珉原本有很多话想说,只这一句便教他把话重新咽回肚子里,他沉默半晌,十分艰难地把话说出了口:“你说过,莫要骗你。”
“莫要骗我。”裴清泓又重复了一遍,他的语气无波无浪,听起来很是平静,只是这句话放在这种情况下实在是讽刺至极。
兰珉也是沉默,他来回变换身份,虽然和对方在一起的是他,但为了避免暴露身份,他确实说了很多的谎,而那个关于新婚之夜的解释,原本就是一个谎言。
裴清泓见他沉默,也不多言,再次起了身,走到屋内放着的一个沙盘模型边上。那是他特地从自己工作的地方搬出来的,用沙堆砌起来的宫廷楼阁每一处都十分的华美,花了他好几日的精力。
就着烛火的光,他伸手只轻轻一推,那华美的建筑就轰然倒塌,徒留一盘散沙:“陛下与微臣的感情便是如同这沙楼,感情建立在虚假的欺骗之上,轻轻一推,再美的事物也瞬间化作虚无。”
裴清泓也做了无数次的内心挣扎,很多的细节让他难以去否认感情的存在,但身份一开始就是欺骗,对方又在相处的时候撒了无数次的谎。他很难让自己不去想,会不会那些甜蜜的相处也只是一个欺骗,是对方有意的引导。他也很难让自己不带着恶意去揣测兰珉做这些的用意,他花的那些心思,倾注的每一份心意,对方表现出欢喜内心却在讽刺。
兰珉看着他:“你现在心情很乱,才会说出这种胡话。我们可以慢慢谈,谈清楚了,你也就想明白了。”
裴清泓长呼了一口气:“微臣刚发现事情真相的时候,心情确实很乱,但就在陛下回来之前不久,微臣已经想通了,陛下是陛下,兰珉是兰珉,我可以接受兰家的公子作为我的妻子,无论他的身世坎坷受过多少伤害,却不能够接受我的妻子是高高在上的太上皇。”
“为什么不可以,你就不能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现吗?我不会把作为太上皇的那一面带到裴府来,你的妻子可以永远是兰珉。”因为愤怒的缘故,兰珉的声音带上了几分尖锐。
裴清泓的眸光又暗淡几分,眼里带了显而易见的失望:“陛下是在欺骗自己,还是让微臣欺骗自己?事实都摆在面前,陛下又何必勉强自己,勉强微臣。”
裴清泓觉得对方简直是脑子不清楚了,两个身份是一个人他也并非不能接受,如果说,太上皇以兰珉的身份进入裴家,他不会对对方做出任何失礼之处,只要不是让他献身,做对裴家不利之事,他就会老老实实的听话,对方想做什么他也会配合。
他想起自己前世看过的故事,有身价百万千万的富翁为了寻求真爱,给自己塑造了一个苦逼的身份,结果找到了不嫌弃他清贫的真爱,结果在富翁说出真相之后,女友却坚决和他分手。多少人觉得不理解,但当事人却很清楚,因为感情一开始就建立在欺骗之上,她不能接受这样的欺骗。
他自己处在这样的环境下也是一样的,虽然在兰珉口中,太叔澜和兰珉本就是一个人,可在全天下的眼中,他的妻子兰珉和太上皇就是两个人,兰家公子能够下嫁给裴清泓,太上皇下嫁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兰家公子清雅知礼,虽然对待恶人时不手软,但心里始终存有善意,太上皇高高在上,天赋卓绝,他欣赏甚至是敬佩,但并不会对之动心。两个人表现出的是两副面孔,他又哪能肯定哪个是对方的真性情真面孔,让他再自我欺骗下去根本就不可能。
兰珉的声音带了几分危险,原本清雅的面孔也染上了几分阴郁:“你觉得那些都是假的?还是说……”
裴清泓打断了他的话:“假不假的事情,我们先不讨论,微臣斗胆问陛下一个问题,当初您答应嫁进来的时候,是为了什么?既然高高在上的太上皇和兰府的二公子是同一个人,裴家提出的婚事,陛下也可以拒绝吧。不用说是因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比起嫁为人妻,悔婚受到的非议会小得多吧,裴家也并非不明事理之人。”
兰珉哑然,他当然不可能给出一个让裴清泓信服的理由。
见他沉默,裴清泓又接着道:“你要说,那咱们就一件件的摊开来讲,当初画像的事情,你说是兰依依把画像送进来的。这个是真,还是假?”
“这事情,自然是真的。”兰珉这话说的还是很有底气,但是对挽回这一段关系并没有多少用处。
“那在我宣布和兰府公子兰珉的婚事时呢?陛下应该知道了这一件事吧,就算是不知道,我相信作为太上皇的你也绝对能够轻易的把这婚事毁掉。”大权在握,把小皇帝牢牢控制住的太上皇要是连这么点本事都没有,那说出去都能教人笑掉大牙。在他手中拿到那一张画像,到他教人去兰府求娶,再到最后的迎娶,这中间多少过程对方都可以毁了这一婚事,便是没毁,太上皇也完全可以教影卫来代替他嫁过来。
“兰依依当初被捉奸在床,想必也是陛下的手笔?”
“这一点当时我和你解释了,若是她不犯我,我也不会主动去毁了她的名节,那药,本就是她准备的。”兰珉的语气有点冲,他已经在尽量的压抑,可是裴清泓的话语,让他总觉得有什么糟糕的事情要发生。一旦想到这些,他的冷静理智就消失无踪。
裴清泓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些什么,他又问了之前相处的一些细节,这一次兰珉也没有多做隐瞒,对方问多少,他就如实的答多少。
差不多谈了小半个时辰,裴清泓面上的那种愤怒也渐渐消失,等到最后,他又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要问的问题,我已经全然问完了。即使陛下今天在这里对臣说的是假话,臣也会把它们都当成真的。”
“你想明白了?”兰珉还是隐隐不安,他费了那么多的唇舌,也完全不觉得裴清泓这是要谅解他的态度。而且裴清泓一口一个微臣,叫的他心里越发的不舒服。
裴清泓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来一封未封口的信,坦然道:“臣想明白了,臣感激陛下屈尊降贵下嫁到裴府,但裴家不过是小庙,供不起陛下这么一尊大佛。若是陛下真的对臣有感情。今儿个就请你接受我这一份和离书,放过我吧。”
休书是因为做妻子的犯了大错,不管是冲着感情还是兰珉另一个身份,他都不可能写休书。那和离书上写的都是偏向兰珉的内容,拿了这一份和离书,兰珉得到也只会是同情而不是非议。在谈话之前,他就把这玩意写好了,而在问完了他想知道的东西,他越发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但兰珉压根就没有看里头情真意切的内容,他当着裴清泓的面,就把那封和离书给撕了粉碎:“裴沐之,和离,你痴心妄想!”
第78章 冷战模式
裴清泓扫了一眼,散了一地的碎纸片:“撕了,我可以在写。”
兰珉看着他:“你写一封,我便撕一封。”
“那臣若是写休书呢?”裴清泓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你敢!”这两个字几乎是触动了兰珉的逆鳞,他竭力平复的情绪顿时波涛汹涌,一下子被勾起火来。
裴清泓却是极为平静的接了一句:“臣确实不敢,说了这么多,我也累了,现在天也不早,明儿个臣还需早朝。寒舍简陋,就委屈陛下要在这度过一晚上了。”
说完这几句,裴清泓便去收拾自己床上的枕头,直接拿了自己换洗的衣服出了门。
他的这态度,兰珉有种拳头打到棉花上的无力感。他要是真的和裴清泓发火,或许对方会温温顺顺的全部照做,但是那绝对不会是他想要的那样。
在裴清泓收拾东西离开的时候,兰珉原本是想拦他,在看到对方面上的神情又缩回了手,沉默地站在那里一直注视着裴清泓离开。
在对方出门之后,他又跟出门去,一直目视着对方把书房的大门给关上,在裴清泓整个人都消失在他的视野之后,他还在原地站了许久,才重新回了两个人的卧房。
裴清泓出门的时候,脚步只是顿了一顿,始终没有回一次头。当天晚上兰珉一个人睡在那张床上,意料之内,他整宿都合不上眼。
裴府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裴清泓就这么搬出去一晚上,那边叶氏就知道了。不过她也只以为次子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完全没有想到两夫妻闹不和方面去。
她一直以来是不大喜欢这个男儿媳的,与对方的性格无关,只是单纯因为对方是男子有所别扭。但这一次大齐归来,她对后者的感觉好了不少,因为兰珉也算是护了裴清泓一次,而且两个人还在山崖下同甘共苦了些时日。没有哪个父母是不盼着儿女好的。
就像裴延开解的那样,儿孙自有儿孙福,她见裴清泓喜欢,兰珉也算是乖巧守礼的,也就终于死心把这事情给认了。
结果没想到,她没发作,倒是两个人之间先出了情况。第一日的时候她没放在心上,等着过了几日她无意问起下人的时候,才知道两个人竟然已经分房睡多日。
她这才察觉到不对劲,等着裴清泓回了府,便直接找了人过来,私下问起原因来。虽然外头春寒尚未褪去,不过屋内少了地龙又点烧着银丝碳,裴清泓一进屋额头上就冒出汗来,叶氏放下自己手中的账本:“瞧你热的,先把外头的衣裳脱了,坐到娘的身边来。”
裴清泓便解了外衣,穿着一件灰色的羊绒衫子坐在了叶氏的跟前:“娘亲今儿个穿得可真美,简直宛若二八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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