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你们到底是谁(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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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改营中又清闲,又能吃饱,甚至有奶供给,时不时就能吃上肉的,就是营中知算识字的小劳改犯了。

营中从小婴儿到倒腾赃物的不良少年,皆享受北方军特别优待,比在地乡民的孩子活的都滋润。

劳改营中的纪律不是竹马板凳练出来的,是一层层无形又看得见的区别对待,由犯人管犯人管出来的。

由于组织能力与社会学领域差距过大,北方军劳改营没有十七禁五十四斩,劳改犯各个中队的纪律照样远超黄巾,甚至郡国兵。

两万郡国兵堆在一起肯定乱糟糟一片,可就不过多了个“坐下”,两万黄巾战俘就是简简单单的原地一坐。随时会炸营的那种躁动感,就消失无踪了。

只有旗与旗之间的丈宽过道中,零星几个负责秩序的大杂役在缓缓走动,待背后扬出声音,就立即原地转身,面对冲车站定,条件反射一般。

“我知道我是谁。”

两万黄巾战俘半扇形围着的空场上,冲车旁站着几个从军中过来的大头目。

冲车上站着的王朝却一无所觉,只是目光缓缓扫过眼前黑压压一片的人头,见嘈杂声趋缓,重新举起右手攥着的大喇叭,复又扬声广播道,“我知道我是谁。我叫王朝,盟里人,北方联盟的人。军人,北方军陆军少尉。

“可我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你们。”

“我与你们一样,曾经崇敬着那些需要我仰望的人。贤良,孝廉,茂才老爷,青天大老爷,仁义的父母官。”

“可我越是对我曾经仰望的人了解,那些崇高的人就越低,就越是像人,而不是圣,不是神。那些笼罩在崇高之人身上的光,就越是黯淡。”

“所以,他们需要回避牌,需要仪仗,需要把我们隔开,不许我们离近了,看清他们的真实模样。”

“可你们不同,你们现在身处的是北方军劳改营。与我军交战前,我不知道北方军在你们的眼中是什么样的。我不知道当你们离近了,与北方军面对面了,甚至我们彼此的血都融在一起了,你们对我军的看法,是崇高了?是黯淡了?还是更真实了?”

“我不知道你们刚进入劳改营的心情是什么样的,我也不想知道,我不是你们仁义的父母官。劳改营,就是劳动改造的军营。就是强制让你们劳动,要改造你们的军营。”

“为什么要改造你们?而不是坑杀了你们?因为我们把你们当做一家人。因为我们知道我们是谁,知道你们是谁。知道你们与我们一样,都是汗珠子摔八瓣,辛苦打粮。起早贪黑,辛苦做工的人。”

“与你们厮杀的我军将士,就是乡兵,流民,与你们是不是一样的人?无论是出身,还是生活境遇,我们有什么不一样么?不是一家人么?我们看错了你们么?”

“我们是一家人,但我们不敢认你们,我们怕你们忘记了自己是谁,怕你们不认我们。”

“你们杀官捣衙,杀贪官污吏,想让把黎民压的喘不过气的苍天变一变,你们还是我们,我们也在这么干。可你们为何要裹挟与你们一样的人?一样汗珠子摔八瓣,一样辛苦做工的可怜人?”

“你们把与你们一样的人,视为牛马草芥,奴役他们。你们驱驰与你们一样出身的人为你们填壕,让与你们一样的人为你们挡箭,为你们蚁附攀城。你们把与你们一样的人视为猪狗,那你们是什么东西?就脑袋上包个破黄布,你们就高人一等了?就学会让你们曾经不耻的贪官污吏的崇高做派了?”

底下本是略显轻微的嘈杂声,越来越低,直至完全静谧下来。

席地而坐的两万黄巾,无数人低下了头,不敢用眼光与冲车上的人对视。

无数人眼圈发红,甚至有妇人哭出了声。

这些都是被裹挟的农民,良人。

黄巾一过境,全家不分老弱皆被挟。

为了崇高的天下大吉,全家不跟着大吉都不行。

“强制就是压迫,就是无情的打击与摧残,这正是我们要对你们做的。你们只有不被无情的打击摧毁,才会更坚强,才会成为我们。”

“我们知道你们原来与我们是一家人,可我们现在不敢认你们,怕你们认不出你们自己。你们中有些人,已经变成了他们。变成了把自家人视为猪狗,把自己视为青天大老爷的父母。这样的老爷,这样的父母,我们是不敢认的。我们只想从你们中发现他们,让他们体会一下猪狗的感觉。”

独自屹立于冲车之上的王朝,一身崭新的北方军士官服,左手轻搭牛皮腰带,下身不动,上身时不时左右微侧,脑袋左右前后频频扫视,无一遗漏的一遍遍扫过面前两万人的听众,右手高举大喇叭,嗓门暴大,声音激昂,“这就是为何我们要改造你们,因为我们要清洗掉你们中的他们。要把你们中能想起你们曾经的样子,愿意重新做回你们的人,变成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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