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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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高者狂,才低者吝。能捉在手里的,他都极其珍惜。这汴京城人过百万,每日钱财流涌,更是亿万,他能有的,只有这家店和三个人——妻子,儿子,弟弟。

然而,妻子和弟弟却让他后心中刀。

他自小被其他孩童冷落嘲弄,只有弟弟康游从来不嫌他慢或笨,相反,还一直有些怕他,又始终跟在他后边。弟弟体格壮实,若外边的孩童欺辱他,弟弟总会冲上去跟人家打。

成人后,弟弟去了边关,他一直忧心不已。好不容易,弟弟从边关回来,由武职转为文职。他们兄弟总算团聚,他心里似乎也有了底气和依仗。妻子春惜煮好饭,一家四口围着桌子,说说笑笑,是他平日最大乐事。那种时候,他才觉得自己是个稳稳当当、踏踏实实的男人。

直到有一天,他去后边厨房洗手,猛地看见弟弟和春惜在后门外,弟弟似乎要替春惜提水桶,春惜却不肯,康潜看到的那一瞬,春惜的手正抓着桶柄,弟弟的手则按在春惜的手上。

两人一起发觉了康潜,一起慌忙松了手,木桶顿时翻倒,水泼了一地。弟弟和春惜都涨红了脸,弟弟忙抓起木桶,低着头又去井边提水去了,春惜则匆匆看了康潜一眼,随即走进来,到灶台边,侧过脸,拿起火钩,弯下腰去捅火。

弟弟只要回来,总会抢着做些活儿,康潜起初也并没有在意,舀水洗了手就回前面店里了。但坐下后,回想起来,心里渐渐觉得有些不对。他们为何要惊慌?为何会脸红?难道……他心里一寒,怕起来,忙断掉了思虑。

晚饭时,三人照旧说着些家常,康潜却明显觉得春惜和弟弟都有些不自在,一旦觉察后,他也开始不自在。只有儿子栋儿照旧不肯好好吃饭,米撒了一桌,被他大声喝了句,才老实了。但饭桌上顿时沉默下来,冷闷得让人难受。

吃过饭,弟弟并没有照往常住下来,说县里有公事,匆匆走了。春惜倒还照旧,淡着脸,没有什么声响,只偶尔和栋儿说笑两句。康潜心里却生了个刺。

过了几天,弟弟才回来,第一眼见到,康潜就觉得弟弟目光有些畏怯,像是在查探他的神色。他心一沉,那根刺似乎活了,开始生根。弟弟是相当聪敏的人,当即就觉察到,目光也越发畏怯,甚至不敢看他,也不敢看春惜。

原本和乐一家,就此有了裂隙。

墨儿牵着琥儿进了院门,仍在苦想从外面闩门的法子。

琥儿闹着要他陪着玩耍,他却充耳未闻,走到堂屋门口,从外面关起门,又打开,再关起,再打开,反反复复,却想不出任何方法,能从外面将里面的门闩插上。

琥儿手里拿着个玩物,一只竹编的螳螂,拴在一根细绳上。他牵着绳子不断地甩,嘴里喊着:“飞,飞,飞!”墨儿再次将门打开的时候,琥儿将竹螳螂甩进了门里,墨儿却没留意,又一次关上了门。

“二叔,我的螳螂!”琥儿拽着绳子嚷起来,竹螳螂卡在门缝里扯不出来。

墨儿却忽然一惊,顿时明白过来:细绳子!细绳可以拴住门闩,从外面拉扯着插上!他忙俯身在右半边门扇上细看,中间两块木板间有道细缝,这就足矣!

“琥儿,你这细绳借给二叔用用。”

“你要做什么?”

“一件极有趣的事。”

“好。”

墨儿将竹螳螂的细绳解了下来,打开门,将细绳一头紧紧扎住门闩横木的前端,另一头穿过左边木插口,从门板细缝穿了出去,让琥儿在外面牵住。而后自己蹲下身子,从细绳下钻出门去,起身从外面关好两扇门,扯住绳子往外拉,门闩果然随绳子移动,插进了插口!

就是如此!康潜家的后门虽然没有这种板缝,但门板上有几个蛀洞,其中一个似乎正在门闩的旁边,正好用。

心头重压的阴云终于裂开一道亮光。

“琥儿看,门从里面插上了!”

“我也要玩!”

“好!”

墨儿刚说完,却发现另一个难题:门虽然从里面插上了,但绳子怎么解下来?

琥儿在一旁嚷道:“门插上了,咱们怎么进去?”

又一个难题。

墨儿苦笑着跑到厨房,找了把尖刀,回来插进门缝里,一点一点拨开了门闩。他看了看门缝两边的门板,自己在康潜家所设想没错,刀刃果然在门板上磨出了一些印迹。那个劫匪不是用刀拨开后门的。

“该我玩了。”琥儿抓住了绳头。

“先别忙,等我进去。”

答应了琥儿,只好让他也玩一次。他钻进门里,关上门,琥儿在外面拉拽绳子,虽然琥儿年幼,没什么手劲,但在外面拽了一阵,门闩还是随着绳子慢慢移动,插进了木插口。

“我也把门插上啦!二叔,再来一次!”琥儿在外面欢叫。

墨儿便拔开门闩,一边陪琥儿玩,一遍遍开关着门,一边继续想:插上门后,怎么从外面解下绳子?

琥儿在门外拽着细绳,拉动门闩,玩了几回便厌了,又说要玩他的竹螳螂,墨儿便打开门,将细绳从门闩上解下来,拉动绳扣时,他心中一亮,恍然大悟,这样不就得了?

他喜出望外,将细绳重新拴在竹螳螂上还给琥儿,又让夏嫂照看琥儿,自己到瓣儿房中找了一根细韧的线绳,又寻了一根大针,将线绳穿在针上,别在袋中。然后急匆匆出门,去租了头驴子,一路快赶,到了小横桥来找康潜。

康潜也正呆望着厨房后门,想自己的妻儿。

自从他无意中撞到弟弟康游与妻子春惜那一幕后,弟弟来家的次数便越来越少,来了也不去后面,只买些吃食和给栋儿的玩物,在前面店铺说一阵话,放下东西就走。春惜若在店里,他连话也难得说,只问候两句。

康潜心里很难过,不断想,难道是自己多心了?但他们两人若真没有什么,为何当时都要慌张?弟弟为何越来越怕和自己对视?更怕和春惜说话?他从小就性直,跟我更是从来直话直说,毫不弯转,既然他没这个心,为何不跟我说开,反倒要躲开?

活到现在,从未有一件事让他如此难过,那一向,他对春惜也越来越暴躁,两人常常争执斗气。正在烦闷不堪,春惜母子却被人劫走了。

他们母子被劫得古怪,后门关着,人却不见了。那个赵墨儿说这绝不是什么神迹巫术,而是有人使了计谋。但什么计谋能不用开门,来去无踪?

他望了望右边弟弟那间小卧房,猛地一惊。若有人事先躲在这间卧房里,便不用开后门,就能绑走春惜母子!

那人是谁?他心里忽然一寒:弟弟康游?

不会!不会!他惊出一身冷汗,忙压死这个念头。绝不会是弟弟康游,他更不会写那种勒索信,然后又自己去那船上,做那种事情。

排掉了疑虑,他像是治愈了一场大病,浑身轻了许多,却也虚脱了一般。

“大郎!”

店门前传来叫声,是隔壁武家的老大武翔。

武翔和康潜做了十几年邻居,他因也爱好古玩书画,常来店里攀谈,康潜很少朋友,武翔算是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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