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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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菡一听到最后那个“吧”字,心里一揪,忍不住又哭起来,抓着柳碧拂手臂始终未放开,心里惶惧无依,想抱住她狠狠哭一场。柳碧拂却伸手将她的手拨开,稍稍向后挪了些。

“一切都还不知道,姐姐自己得保重。你做娘的一旦有什么不测,她们两个就算能活下来,没了娘,该倚靠谁?”

邱菡听了,伸手扒住墙,哭得更大声了。

柳碧拂并不劝她,等她哭够后,才轻声道:“姐姐歇一歇吧。”

两人摸到桌边,默坐良久,柳碧拂忽然轻声说:“那天晚上也是这么黑,我娘让我跑,我不跑。她就狠狠拧了我一把,我只得哭着跑开。接着又下起大雨,又黑又滑,我不知道该跑去哪里。跌到泥坑里,爬起来又跑,不知道跌了多少回,最后再也跑不动了,就缩在一个烂草棚下面睡着了。醒来时,天已经亮了,雨却仍在下,我又冷又饿又怕,哭着往家里走去。大门从里面关着,怎么拍、怎么喊,我娘也不来开门。我只得拖了根枯树枝靠在墙边,当梯子,爬上了墙。墙那么高,我却顾不得怕,跳了下去,落地时,脚疼得要断了,我大声哭着喊娘,娘却不应,爹和两个哥哥也都不出来。我咬牙瘸着一步一步挨到门边,一推门,却见爹、娘、两个哥哥全都倒在地上,全都不动。眼睛却都圆睁着,眼角、嘴角都是血,那时我都还不知道他们已经全都死了,还在拼命摇、拼命叫……我尝过这滋味……所以,姐姐,记着——别让你的女儿回来时,看到你已经死了。”

第十三章

乌夜啼

无难无易而惟义之是者,君子之行也。

——王安石

冯赛离开鲍家别院时,天已经全黑了。

秦广河、黄三娘、鲍川被汪石卷进这么大的祸难中,家中各有一人被拘押在大理寺,汪石若找不见,一家得赔三十多万贯。他们三人却都沉着气,并不如何焦忧,是由于财底厚,经得起这损折,还是由于感念汪石的恩义?

他们固然可以这般,我却不能。汪石若真的和谭力、于富、朱广、樊泰四人是同伙,那么我妻女便应该是被汪石主谋劫走。若找不见汪石一伙,恐怕再也见不到她们。

这时沿街家家户户都已经关门闭户,只透出一些灯光,不时传出一些笑语声。几天前,自己一家人也还这么和和乐乐,如今却只剩自己一身一马,在这夜路上盲人一般乱撞乱寻。冯赛心里又一阵凄怆,不知该如何才好。

一路疲乏,回到烂柯寺,到了寺门前,他刚倦然下马,却见门前台阶上一个黑影忽然立了起来,吓得他一身寒栗。

“冯相公?”那黑影陡然出声。

“你是……”冯赛惊魂未定。

“我叫孙献。以前跟冯相公打过不少照面,冯相公可否记得?”

“哦……是你?”

“我在这里等了好一阵了。”

“有什么事吗?”

“有件要事跟冯相公商议。”

“什么事?”

“我们都在找同一个人。”

“嗯?”

“汪石。”

冯赛一惊。

“这里说话不便,冯相公可否移步那边的茶坊?”

“好。”

两人一起走到龙柳茶坊,茶坊里已没有客人,店主李泰和也不在,只有个伙计在收拾清扫。孙献选了个已经收拾干净的临街座位,两人一起坐下,要了两碗茶。

冯赛这才打量孙献,以前在虹桥一带常见此人,尖尖瘦瘦的,脸上常挂着一丝笑,言语做派始终有些不牢靠。因此,冯赛和他只是偶尔点点头。这时,孙献脸上带着些酒意,看着越发信不过。

“你为何找汪石?”

孙献等那伙计进到后边去了,才开口答道:“我父亲原是左藏库库监,上个月月末左藏库飞钱的事,冯相公应该听说了吧?”

“飞钱?没有。”

“竟遮得这么严?”孙献涩然笑了笑,而后将左藏库飞钱、他父亲被贬逐、俸钱库库监蓝猛猝死、巡卒全都刺配的事讲了一遍,他虽有些醉,却心思不乱,讲得头尾清楚。接着又讲到蓝猛和巡卒赌局,最后才说到了汪石。

冯赛越听越吃惊,等听到汪石时,更加震惊。难怪汪石看着出身穷寒、来路不明,却有那么多钱,难道和左藏库飞钱有关?

“冯相公那里是百万贯,我这里是十万贯,全都和这汪石有关。家父无辜被冤,这件事我一定要追查清楚,还家父一个清白。”

冯赛见他话语虽然恳切,神情却始终有些虚浮遮掩,他追查汪石,自然不全是为父洗冤,更看重的恐怕是那十万贯钱。不过,无论他居心如何,的确是一心要找见汪石,多少是个帮手。

“关于汪石,你查到些什么?”

“目前还没有什么线索,不过他设计让蓝猛欠下三千贯赌债,应该无疑。”

“听你刚才说,的确有理。”

“冯相公可查到他的去向了?”

“没有。至今不见他踪影,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既然我们都在找这个人,能否联起手来?”

“好。我们分头去找,若发觉了什么,及时互相告知。”

“好!”

卢馒头又寻了大半天,仍一无所获。

他沿着御街,走到相国寺西南角的州桥上,望着桥边那条大街。这是汴京城最热闹的州桥夜市,往来的人流车马挤挤挨挨,河水一般。沿街摆满了各色食摊,水饭、爊肉、旋煎羊、白肠、鲊脯、冻鱼头、辣脚子、姜辣萝卜、麻腐鸡皮、麻饮细粉、素签砂糖……灯烛荧荧,一眼望不到头。

他走得疲乏,见旁边有个面食摊子,便过去坐到条凳上,要了碗丝鸡棋子。不多时,摊主将一碗棋子端了过来,雪白面块配着鸡丝、笋片和芹段,清香滚热。他早已饥饿,顾不得烫,拿起筷子便埋头吃了起来。正吃着,旁边一人挑着个挑子走过,筐子上的竹篾挂到了他的衣襟,那人却毫不知觉,继续大步前行,将他的衣襟扯开了道口子。他忙回头要叫,才张开嘴,却一眼看见街对面一辆厢车——车身青碧,绿绸幔子,透过人潮间隙,后帘似乎闪过桃花、圆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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