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1 / 2)
“里面请吧,舒夜公子在楼上等您。”秦意欠了欠身,便领着韩云苓上了二楼用饭的地方。
苏洛对这女子的身份止不住的好奇,她注意到秦意称呼李舒夜的方式从‘阁主’变成了与楼中侍女同样的‘舒夜公子’,这是否说明这女子并不是江湖中人?
不过想也知道,江湖之中是养不出这样温雅识体的大家闺秀的,即使是任千行的女儿,也是自幼习武,习惯了跟一群江湖中人喊打喊杀,哪里能像这韩云苓一般,温雅而娇柔,整个人仿佛一朵娇柔盛开的白花,连走路都带香的。
三人上了二楼,李舒夜已经在房中等待,似乎并不意外韩云苓的到来,用眼神招呼她坐下。他看上去与韩云苓相当熟稔,与人招呼时神色轻松,韩云苓回以微笑。
“师哥,好久不见了。”
“你在京江安好便是,何必大费周章的回来,十五的义诊有我一人足够。”李舒夜的眉头微蹙,他并不希望韩云苓在这风口浪尖之时贸然出现在落日楼,她只是一个不问世事的普通大夫,不便被扯入江湖的纷争之中。
“我此番回来,是因在京江找到了一些治疗寒疾的秘方。再者师哥你冬日体寒,不宜劳累,这月十五的义诊我能帮着你一些自然更好。”韩云苓观察着李舒夜的神色,在对方开口责怪之前便岔开了话题,“反正我人已经在落日楼了,师哥你有空念叨我,不如跟我介绍一下新朋友?”
李舒夜看了她一眼,最终没再说什么,这堪称妥协的态度让苏洛颇觉新奇,虽只是一介虚弱的病人,但李舒夜身边之人对他都是敬畏居多,像是秦意与李洵,倒是从未有人能如韩云苓般用这种略带撒娇的口气跟李舒夜说话。
“这是苏洛,我在外面认识的……朋友,于我有救命之恩,近来小住落日楼几日。”李舒夜咳了一声,果然隐去了苏洛在江湖上的名头,只向韩云苓说了个大概,而后又看向了苏洛,“阿洛,这是我师父的女儿韩云苓,是个医术了得的大夫,平日在京江城中坐馆行医。”
京江是夏渊朝的帝都,汇聚天下英豪,能在那里占得一席之地者自然都是身负绝技,苏洛点了点头,看着韩云苓,却不知道该如何跟她打招呼。要是平时她多半就一杯酒敬过去了,杯子一碰酒一闷,大家自然就成了能说话的朋友;可面对这寻常人家的温婉女子,她敬也不是,不敬也不是,颇有些尴尬。
倒是韩云苓解了苏洛的困境,朝她微微一笑便算是认识了。
用过早饭,苏洛终于逮着了机会询问秦意关于韩云苓的事,秦意笑的意味深长,很高兴苏洛能对李舒夜身边的女性有兴趣,将她带到了自己的房间。
“就如阁主所说,云苓小姐是阁主的师父,也就是上一任凛渊阁阁主,神医李渊唯一的女儿。李渊临逝前将凛渊阁与云苓小姐都托付给阁主照顾,但云苓小姐并不知晓凛渊阁的存在,她以为落日楼只是普通的歌楼而已。”
苏洛点点头,瞧着韩云苓的样子也不像是江湖中人,倒是能看出李舒夜将她照顾的很好,颇养出了一些大家闺秀的气质,至少在吃穿用度上绝对没亏待她,“她既是神医李渊的女儿,为何会姓韩?”
“云苓小姐随母姓。”秦意一边说一边注意着苏洛的神情变化,“我对前阁主的私事知晓不多,只听阁主提过一二,据闻李渊与妻子不合,云苓小姐幼时是随娘亲长大的,李渊为此心怀愧疚,妻子又比他早逝,因此将云苓小姐托付给了阁主照顾。”
“原来如此。”苏洛蹭了蹭鼻尖,对韩云苓颇为好奇,“说实话这还是我第一次跟寻常人家的女儿接触呢……若是我说错了什么话,秦姐姐你可一定记得提醒我。对了,韩云苓所说的治疗寒疾之方是什么?”
韩云苓常年呆在帝都京江,若是真能弄到什么绝世灵药,倒也省了她跟李舒夜千里迢迢的跑去南疆。
秦意默默观察了苏洛很久,确定没在她脸上找到任何一丝吃味的神情后,悠悠的在心中叹了口气。这姑娘对男女之情大概是最迟钝的那一类,她此时哪怕对李舒夜有那么一丝特殊的好感,也应该对韩云苓的存在感到不适,毕竟那是师父李渊的临终之托,照顾一个女子终生,通常情况下都是在暗示娶亲之后白头偕老。
虽然李舒夜并不打算这么做,对韩云苓也仅是完成师命的照顾,但秦意还是有些失望,她原本打算借此机会激一激苏洛,因而特地隐瞒了韩云苓到来的消息,哪知绯衣少女对此全无反应,让她满腔八卦的热情都打在了棉花上,十分不得力。
难得见到阁主带回一个如此上心之人,结果这两人一个缄口不言,另一个则根本未曾察觉到身边之人的心思,实在看的她干着急,恨不能上前帮忙捅破这层窗户纸才好。
失望归失望,秦意却也知道急不得,反正走上那漫漫长路的是李舒夜,她这个做下属的在旁帮个忙就好,可不能本末倒置了。
“云苓小姐虽与阁主一同师承李渊,所学却是不同。阁主精通医术与毒经,善用以毒攻毒之法;而云苓小姐则专修医经,行以岐黄之术救死扶伤,两年前被云游至此的京城名医相中,带回了京江拜师行医。”秦意的声音顿了顿,目光有些哀伤,“虽然这么说不好,但云苓小姐带回来的方子……多数是无用的。阁主体内之毒至烈至猛,早已不是那些温和的草药能够压制住的,唯有使用更加猛烈的毒物才行。”
“无用也无妨。”苏洛安慰秦意道,“我一定会找到冰蚕蛊化解舒夜体内之毒,只要有我在,自然会护得他平安归来。”
“有劳洛姑娘了。”秦意微微颔首,“你说的对,即使云苓小姐所带回的药方无用,有她在至少义诊之日阁主能轻松许多,毕竟比起阁主来说,云苓小姐的医术更适合寻常百姓家一些。”
十五的义诊之日很快就到了。李舒夜丝毫没有自夸,他的确是名震淮南的大夫,义诊之日清晨落日楼前便排满了前来就诊的病人,即使苏洛做好了心理准备,也被这门庭若市的热闹景象给吓了一跳,李舒夜却是早已见怪不怪,收拾好大堂后便开了门,让就诊之人排着队挨个过来把脉。
他与韩云苓各占了一张桌,有侍女上前询问就诊之人的大致病症,而后再领他们到其中一人跟前。有了韩云苓的帮助,那些头疼脑热的常见病症便被分走了一大半,让李舒夜得以专心诊断疑难杂症。
落日楼中很快便忙碌了起来,这一日再也无人当这处是风月之地,越来越多的人从城中聚集了过来,这其中有锦衣罗缎,身份显赫者;也有面容憔悴,衣衫偻烂者,都安分的遵循着义诊的规矩,排队等待救治。李舒夜早已习惯这一日的忙碌,为病人把脉之后沉吟一声,起墨写下药方,又嘱咐了一些用药期间的注意事项,动作有条不紊,从容淡定。
苏洛在大堂中打杂,也是忙的脚不沾地,帮忙安顿排队等候的病人,记录就诊之人的姓名与病案,拿递各种各样的东西。忙碌的空隙中她的目光偶尔落在看诊的李舒夜身上,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台落在白衣青年的身上,给他罩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李舒夜看诊之时的神情沉稳冷静,令人情不自禁的感到安心,被他看诊的病人无一不是面怀感激,连声道谢。
直到这一刻苏洛才前所未有的认识到李舒夜是一个大夫;一个医术了得,受人尊敬,救人于病痛之中的淮南名医。
苏洛看了一会儿,忽然就明白身边之人对李舒夜的敬畏之心从何而来。即使他只是一介病气缠身之人,却时刻手握着他人的生杀大权,无论贫穷与富贵,在李舒夜跟前都被一视同仁,不管是作为凛渊阁阁主,还是作为享誉淮南的大夫而言。
在苏洛过往的人生中从未遇到过像李舒夜这么特别的人。他比大多数人都羸弱,却又比大多数人都强大;他是江湖中邪恶妄毒的暗杀门派之主,却又是淮南救死扶伤,每月义诊的善良大夫;他为了延续生命而奋力挣扎,却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因为取人性命只在他一念之间。
这无数矛盾的点在李舒夜身上巧妙的共存,让苏洛第一次对这个人生出了一些别样的兴趣来,开始期待起跟他在一起的日子里,还能看到多少矛盾却和谐的有趣情景。
☆、第30章 义诊之日
落日楼这一开门就直接忙到了午时,苏洛累的连坐下喝口水的空档也没有,期间倒也见识了各种各样的病人。有安安分分就诊的普通农人,有哭着喊着要给李舒夜送锦旗的富商老爷,有跪倒在大门口哭叫着求大夫救救她儿子的泼辣女人,甚至还有两个当街打架斗殴身受重伤,不省人事的被众人抬到落日楼里来的青年汉子,闹的楼中好一阵鸡飞狗跳,着实让第一次在医馆帮忙的苏洛大开眼界。
午时义诊修整一个时辰,令楼中忙碌的众人有机会喘口气,厨房中送来了一早备好的吃食,然而疲惫的众人却没什么胃口,都各自瘫坐在一边歇息。
苏洛虽累,却还没到旁人那样四肢无力的程度,她在落日楼里找了一圈,在二楼的书房里看到了独自休憩的李舒夜,顺道送了些吃食上去。
李舒夜深陷在高大的檀木椅背中,微蹙着眉,脸色有一丝病态的苍白,修长的手指缓缓揉捏着鼻梁,看上去十分疲惫。苏洛心中微微一动,放下食盒走上前去,握着他的肩将红尘心法的内力缓速渡入青年的体内,并配合着内力轻轻揉按。
温暖柔和的感觉从双肩处缓缓溢出,逐渐蔓延到全身,令僵硬的四肢稍稍回暖。李舒夜忍不住轻叹了一声,长长缓了口气,伸手阻止了苏洛按揉的动作,“我并未毒发,阿洛,不必为此浪费修为。”
饶是在点着炭盆,如此温暖的房间内,李舒夜搭在她手上的手指也是冰凉无比,苏洛心中有些难受,摇了摇头,“这点儿内力我只用两三天便能恢复,倒是舒夜你在这么劳累下去,恐有毒发的危险。”
“每三月一次义诊,我早已习惯了。”李舒夜回头看向她,“今日辛苦你了,阿洛。”
苏洛笑了笑,又注入了不少内力帮助李舒夜缓解体内寒意,“比起你跟韩云苓来,我只做些打杂跑腿的活路,谈何辛苦。”
她松开了李舒夜的肩,绕到檀木书桌前,打开食盒将自己带来的吃食一碟碟的都端了出来,“虽然我知道你没胃口,不过多少还是吃一些吧,下午前来就诊的人恐怕会更多。”
李舒夜怎么会对绯衣少女特地送来的吃食没胃口,他看着今日态度格外有些不同的苏洛,眼底漫上一丝笑意,“阿洛是否觉得意外?为何以杀人取命为立身之本的凛渊阁,会做出如义诊这样截然相反之事来?”
苏洛放碗碟的动作一顿,迟疑了些许,点了点头。
“这是我师父在世之时留下的规矩,我也就将之延续到了今日。”李舒夜帮着她将食盒内的碗碟都端出来,而后挑了些苏洛喜欢的菜移到她那边,“李渊脾性怪癖,一生都醉心于医术与毒术,当初救我也是因我体内之毒诡异居多,为他生平罕见,不过他到死也没能令我体内之毒痊愈,是为一大遗憾。”
“舒夜……”这还是苏洛第一次听李舒夜提到他的过往,不由怔了一怔,她原以为将李舒夜救回并授以毕生医术的人会是个宅心仁厚的大夫,听李舒夜的说法却并不是这么回儿事。
“不过这义诊却算的上是桩好事,可令我牢记为人医者之心,不必深陷凛渊阁,成为那只会使毒与杀人的工具。”李舒夜笑了笑,摆好了碗碟,将筷子递给她,“阿洛也吃一些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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