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2 / 2)
这就够晓芙晕乎一个上午。
第一次这么问的时候,外婆大大地惊讶了一下。等他走后,晓芙才红着脸简单地解释了一下,说爸以前给马主任当过家教。
外婆很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晓芙还算急中生智:“噢,我还以为我爸已经和您说过了。”
他举着外婆的片子给实习医生们讲解的时候,晓芙看得都迷了。她最爱看他一阵风似的走路的样子,那一身微微撩开的白大褂在他身上就像风衣在李察基尔身上似的。在过道里,走廊里,电梯间看到他风驰电掣的身影,晓芙的眼神总要停留一会儿。他似乎永远都那么忙,往往连和她站下来多寒暄两句的功夫都没有,身边永远跟着一个或一群下属。但晓芙没事儿就在医院里各处走走,在他办公室门口打个晃晃,跟黄鼠狼盯鸡似的盯着他,瞅空儿就扑过去。
她发现了她还挺能装,老能装作是无意中碰上他的。
有一天,她又在过道里“撞”上他,是午休的时间,他好像不太忙,还站下来和她闲聊了两句:“你们家现在住哪个院儿啊?”
这“院儿”指的自然是信息工程大学的家属院,这所大学里头有东西南北四个家属院,在那儿长大的孩子一听就明白了。晓芙立刻答:“一直住东院儿。前年刚搬进八号楼。”
他沉吟了一下,说:“八号楼离絮园不远。”
“絮园”是家属院最里面一片曲径通幽的所在,住的都是军级干部,也是历届大院孩子们的乐土。
晓芙想起爸说过马主任的姥爷是以前的院长,还是个少将,便问:“你小时候是不是就住那里头啊?”
“嗯。我父母那会儿老下部队,我就跟着我姥姥姥爷一块儿住,一住就住到高中毕业。”
“以前那里头有颗无花果树,我们小时候常上去掏鸟窝,摘果子。没少让人骂!”
“那棵树是我姥爷亲手栽的,就在我们家前院。”
晓芙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了一幢奶黄色的小洋楼,惊喜道:“敢情你以前就住那‘黄鹤楼’啊?”
马主任愣了一下,待领悟了这个形象的比喻后,不由笑了。
晓芙发现,她随便说点什么,就能把他招笑,他一笑,俩眼就成了俩小括弧,刚毅的面部线条也柔和起来。他告诉她:“当年你爸辅导我的时候,非让我背那些半文不白的东西。我不肯,就和他打赌,他要能把树顶上那几颗无花果给我摘咯,从此他让我背啥我就背啥。”他的笑容里仿佛又有了当年调皮捣蛋的快乐。
“后来呢?”晓芙追问。
“后来你爸二话没说,跟松鼠似的,两三下就爬上去给我摘下来了。也怪我低估了他,别看他当年瘦得跟劈柴似的,站在地上是个不太结实的晾衣杆儿,一上树他就成孙悟空了。”
晓芙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他爸当年给这匹找不着方向的千里马“传道授业解惑”的“两把刷子”。
她笑道:“嗨,跳钢管舞的都是瘦子!再说我爸在乡下长大,爬山上树,小菜一碟。”
“那棵树还结果呢?”他问。
“想结也结不成了。有一回‘黄鹤楼’里那老头的孙子从树上摔下来了,脑门上缝了好几针,老头就让警卫员把树给砍了。”晓芙想到这儿忽然幸灾乐祸起来,“摔也就摔了,那傻小子还把蜂窝当鸟窝给掏了,蜇一脸包,脑袋肿得跟猪八戒似的。”
他又笑,问:“其实,你知道大院里头最让我难忘的是什么吗?”
晓芙摇摇头。
“我上中学那会儿,食堂来了个安徽师傅,就好做生煎包子,这辈子没吃过那么香的生煎包子。估计他也早告老还乡了。”
马主任忆完包子不久,就把这事给抛到脑后了。
谁知道第二天上午,他刚开完会回办公室,就发现桌上多了一饭盒热乎乎的生煎包子。饭盒下面压了一张字条,上书:
安徽师傅已经老眼昏花,希望他手里捏出的包子还是当年的味道。
小小张
他笑将起来。后来再在过道里撞见她,因为身边有人,他只冲她微笑着点了一下头,意思是:谢谢你的包子。
她先是迷瞪了一下,待领悟过来,回给他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然后恋恋不舍地目送着他领着一群人走过了半条走廊,俩手对着地上自己的影子摆出俩“v”字,喜滋滋地说了句:“yes!”
生煎包子事件就像让开水烫着的鸡似的到处飞。没两天,晓芙的司马昭之心就路人皆知了,原始的传播者不是别人,是小刘医生。
骆驼眼和皮夹克的诱惑
晓芙送包子那天,他正坐在马主任办公室的电脑前查资料,臭丫头言简意赅地说:“这是给马博一个人的。”然后就留了那张莫名其妙的字条。
小刘医生费了老大劲儿,才把那句差点出口的话咽回去:“我稀罕你几个不值钱的破包子!”
不久,护士站的护士们也交头接耳起来:“你们瞧刘老太那外孙女儿,两只骚眼直往马博那儿扫,扎在马博身上了!肯定心怀不轨!”“听说她都结婚了!”“身在曹营心在汉吧。咱马博好歹也是一师奶杀手,哪年带实习不带出一撮粉丝来?!”“我怎么不觉着他哪儿特别呀,还长一对骆驼眼。”“你不懂,面冷心热,这种男的可招人!再说了,你瞅他那身胚结实的,那肩膀宽阔的,任是哪个女的也架不住想往上靠一靠!”“哟,护士长,你不是也身在曹营心在汉吧?”“我何止啊,我早七年之痒了!”……
老太太有一天例行去护士站称体重的时候,也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回到病房就对外孙女儿说:“晓芙啊,你都快两周没回家了,回去看看吧。我也快出院了,让你小姨来陪我就行了!”
“我小姨不是要上班吗?”
“周末她又不上班。”
“好好的都要出院了,又换人来陪您?您别以为我不知道您心里怎么想的,告诉您吧,四条腿肯定看不上我小姨!”
老太太一听这话心里就不舒服,这会儿看着外孙女儿穿了件紧身的黑毛衣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就嘬着牙花子说:“你瞅瞅你胸口那两坨肉!我这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搁!”
晓芙最讨厌别人闲着没事儿,拿她的胸说事儿,立刻就炸了起来:“我妈就把我生成这样,我有什么办法?”
“你妈也是个糊涂妈,也不晓得拿个布条子给你捆捆,拾掇拾掇!”
第二天一大早,晓芙也不等小姨来换班,就气呼呼地拎着一包换洗衣服,出了病房的门。
临出来前,外婆塞给她一叠钱,晓芙看都不看,说:“干嘛?不要!我又不是你雇来的护工!”
外婆叹了一口气,道:“姑娘,外婆是为你好。你总有懂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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